離開梁家大門,我便去了大理寺,一紙狀書,舉報科舉舞弊。
大理寺的隸卒接了我的狀書,小跑進去。
沒一會兒,居然出來將我綁了!
姓李的少卿渾身懶散,松松垮垮坐在高堂之上。
他放下狀書,開口第一句話是:「當朝律,以妻告夫,先刑杖八十。」
我掙扎兩下,高喊:「大人,我們已經和離,不是夫妻了!」
可是李少卿眼皮都沒抬一下,對人抬抬手:「來人,行刑。」
我繼續高喊:「放開我,我有和離書!你們這是罔顧律法!」
父親曾說,大理寺斷案伸冤,不事權貴,只遵律法。
可如今的大理寺,看見狀書上寫著探花郎和丞相的名字,立刻就怕了。
堂下隸卒七手八腳將我按下,眼看板子就要打到我身上。
「慢著!」
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,隸卒看了看來人,立刻停了手。
就連高高在上的李少卿,也起身迎了過來。
我回頭看去,那人逆光而來,身量瘦弱,背脊卻挺拔如松。
小秦先生?
李少卿:「秦大人,怎麼有空來大理寺了?」
小秦先生站在堂下:「聽聞有人舉報科舉舞弊,我當然要來看看。」
李少卿請他落了座,把狀書送到他手上:
「這婦人曾是梁大人原配妻子,不滿梁大人另娶,所以跑來誣告。
「一個潑皮無賴罷了,怎能勞煩秦大人。」
我驚疑不定地跪在堂下,看著小秦先生接過狀書。
他掃了一眼,一言難盡地望向我,說:「這字寫得,確實像個潑皮無賴……」
我:「……」
小秦先生搖搖頭,自顧自收了狀書揣起來。
李少卿沒料到他有這一手,頓時慌了:「秦大人,這可是我大理寺的案子。
」
小秦先生一振衣袖:「大理寺不敢管,我御史臺便來管一管,我倒要看看這天子腳下,究竟什麼魑魅魍魎能翻出天去!」
他起身就要走,經過我身邊,看到我一副呆滯的表情。
小秦先生瞪我:「還不趕緊跟我走?」
我掙扎兩下,先生您是瞎了嗎,我還被五花大綁著呢。
他回頭看著李少卿,僵持半晌,毫不退讓。
李少卿終于讓人給我松了綁。
出了大理寺,我拉住他問:「你到底是什麼人?」
我只說要個識字先生,辛思來這是開了什麼神通。
想到辛思來,他立刻就出現在眼前。
他利落地翻身下馬,指著小秦先生對我說:
「這位可是我朝最年輕的御史大夫,秦昂之。」
11
到了御史臺,我問辛思來:「你為什麼沒有早告訴我?」
辛思來一臉無辜:「你只說要識字、嘴嚴、可靠、不怕事,可沒說不要御史臺的人。」
我想反駁,他搶先辯解:「再說了,除了他,沒有別人能滿足你的要求啊。」
我想了想,不可思議道:「我竟然被你說服了。」
我又問:「他有官職在身,怎麼會屈尊來做個識字先生?」
辛思來一臉得意:「說來話長,總之就是他射箭輸給我了,愿賭服輸。」
我驚奇于他臉皮之厚:「你一個武將,跟文弱書生比射箭?這不是欺負人嗎!」
辛思來卻對我擺擺手:「可別小瞧他,君子六藝,射箭他可厲害著呢。」
小秦先生從我的狀書里抬起頭,涼涼接了一句:
「君子六藝,只輸了一藝,我就要去做個識字先生,我一直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。」
看著他手里的狀書,我不敢說話。
小秦先生又瞥我一眼:「不過現在明白了,老天爺這是送了我一個大案子,讓我今年官升三級有望!好人有好報,可見老天還是有眼的。
」
小秦先生雖然嫌棄我笨,但他認認真真教我識字,從不敷衍。
辛思來雖然被我罵過,看起來吊兒郎當,卻不計前嫌,幫我很多。
我起身對他二人行禮:「我來京城半年,認識的人不多,你們二位是真心待我的。」
辛思來:「我是在做夢嗎?你使喚我這麼多回,居然會謝我?」
小秦先生:「謝就免了,我還是選官升三級。」
第二日,秦昂之帶著我手中的往來書信,和張書生的口供,彈劾當朝丞相,參與科舉舞弊。
這事其實趙丞相并不知情。
趙斐兒是丞相獨女,愿意為她辦事的人很多,買通一個主考官不是問題。
本來這事是為張書生謀劃的,但恰好張書生被辛思來關進大牢,歪打正著便宜了梁松。
所以張書生出獄之后才那麼氣憤,不顧體面也要當街罵人。這不僅僅是奪妻之仇。
本來秦昂之是打算連同當年的貪污案一起參了,但被辛思來攔下。
現在僅僅只有我父親留下的案卷,證據不足,沖動只會打草驚蛇,大殺器要留到最后才放。
如今只捅出科舉舞弊的案子,皇帝已然大怒。
令秦昂之徹查,梁松和趙丞相在案情查明之前,不得入朝。
秦昂之揣著一副廣開連坐的架勢,鋒芒畢露,十分駭人。
辛思來黑心地建議他從主考官履歷下手,拔出蘿卜帶出泥,直接查到了戶部。
趁著這段時間,我和秦昂之日夜不停地查閱卷宗。
我識字不多,但戶部往年的賬簿,還是能看懂的。
趙丞相在戶部任職的時候,賬目多有混亂,很多款項看著正常,但細細追查下去,銀錢竟然大多不翼而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