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她非說臣妾歹毒,害了武安侯府。可臣妾哪有那麼大的本事?」
真正有本事的趙之衡捏著我的手,哂然一笑:「溫妃心生怨懟,確實有錯。可她找朕說的并非此事。」
他的手捏得越發緊,緊盯過來的視線如毒蛇窺探。
倏爾,鼻息噴在耳邊。
「她說朕的皇后是鬼,還是死于十八年前的武安侯嫡妻。」
寒意乍起。
瞬間從后頸竄到腳底。
我穩住神色,坦然回視:「陛下信嗎?」
「不信。
「所以,朕以無端生事之名斥責了她。」
他神色松懈下來,示意我揉捏他的頭頸。
「每次去鐘粹宮,總是被溫妃鬧得頭疼。
「還是在你這里,才能舒緩片刻。」
蔥白的手指伸出。
絲絲縷縷的陰氣如附骨之疽,慢慢爬進他的口鼻。
我舔了舔嘴唇,壓下興奮:「太醫太過無能,妾身腹疼數月,亦是查不出根究。」
陰氣入體,趙之衡很快便不省人事。
我面無表情地跨過他,起身去了偏殿。
大皇子在那等我。
不管是示弱,還是另有詭計?
我很想知道一個投誠溫妃,與她合謀要害我的人,為何突然急著要見我。
大皇子并不廢話,直接將一個巫蠱娃娃呈到我面前。
我斂衣輕笑,看著這個神似皇帝的娃娃,勾眼看他。
「大皇子這是,要反水?」
他臉上那層薄霧似的恭謹褪去,整個人似一把出鞘的薄刃,寒色如霜白。
「武安侯府落得今日的下場,是娘娘之故。」
不是疑問,語氣很肯定。
我歪了歪頭,掐住瞬間暴長的指甲。
「所以呢?
「你是在為溫妃抱不平?
「還是認定武安侯府無辜?」
大皇子搖了搖頭,他趨前兩步,徑直跪了下去。
「娘娘,我們結盟。
「只要你愿意對付武安侯府,我們便不是敵人。」
12
氣氛一時凝滯。
半晌。
「你要什麼?」
話音剛落。
我便在一個九歲孩子的眼中看到了切骨的恨意。
我以為他恨趙之衡。
可他接下來的回答卻讓我硬生生地折斷了一把指甲。
他抬起頭,一字一頓:
「我要讓武安侯世子,身敗名裂!」
他說他是阿元的學生,武安侯世子一直在剽竊老師的詩詞文章,獲得了才名,獲得了贊譽。
可老師卻被武安侯夫婦強壓著不許出頭,不能聲張,無法辯駁。
后來老師死于非命。
他便一直在想方設法地為他報仇。
他此前示好溫清棠,也不過是想從她那里,找出能整垮武安侯府的辦法。
我沒說信還是不信,隨手將巫蠱娃娃丟進了火盆。
「告訴溫清棠,你不辱使命,已經將巫蠱娃娃藏到了宜和殿。」
他膝行上前:
「娘娘,只要您能幫老師正名,讓武安侯世子罪有應得,我愿奉上性命報答您。」
我從荷包里取出三個泥人。
他接過,便是一愣。
拇指大小的泥人,惟妙惟肖的神態和五官。
一個是趙之衡。
一個是我。
還有一個,是大皇子。
我語氣輕柔:「只要你將這三個泥人放到溫清棠的寢宮,我便幫你。」
溫清棠見過我的鬼相,自然知道我的身份。
大皇子反水的時機這般巧,還是拿著阿元做由頭。
我不能不多想。
只是接下來,端看他怎麼做了。
可只要他踏足鐘粹宮,便是他不想,那三個泥娃娃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溫清棠的身上。
不同于她用來陷害我的布娃娃。
我的泥人,是真的有用。
13
鐘粹宮里鬧起了鬼。
溫清棠又一次哭喊著派人來請趙之衡時,我正因腹疼痙攣,疼得滿頭冷汗。
他罕見地對著宮人發了怒:「滾!
「告訴溫妃,便是爭寵,也該知道分寸。」
這些時日的努力不算白費,僅憑著一點子真心,他倒當真有了幾分焦急的模樣。
只是太醫還未及趕到,他的頭風又發作起來。
這一次頭疼得比以往更加厲害。
他猙獰地捧著頭,大口大口地抽著冷氣。
「太醫!快……快宣太醫!」
可太醫的冷汗浸透了后背,也只能高高低低地跪了一地。
面對我與趙之衡的病癥,他們查不出原因,也只能束手無策。
可就在趙之衡即將暴怒之際,我們身上的疼痛如春風化雨,瞬間了無痕跡。
我們狐疑地看著彼此,正要開口相詢,又有宮人來報,說是大皇子突然昏迷。
趙之衡算了算時間,臉沉得像翻騰的黑云。
「我們三人身體不適的癥狀不同,可時間接近。」
他本就生性多疑,略一思忖,眼底的陰郁便要涌出來。
「只有每月去鐘粹宮的那些日子,朕的頭風才不會發作。
「而皇后的腹疼,也只有朕來宜和殿的時候,才會疼得厲害。」
一個名字壓在舌尖。
他冷冷吐出:「溫清棠!」
疑心一起,他不可避免地聯想起更多蛛絲馬跡,越想越是可疑。
「她曾以鬼神之說污蔑皇后。
「武安侯府近日更是尋了不少僧道過府,連做七天七夜的水陸道場。
「可武安侯府并無枉死之人,何來亡魂超度?他們莫不是借機留了楚服之流的巫女術士,欲行不軌之事?」
他問起我的看法。
我斬釘截鐵:「臣妾不信鬼神。
「由因果報若有用,便不會有暴虐施惡之人。」
趙之衡還未開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