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娘!娘!」看著馬車走遠,元瑛哭倒在我的懷里。
京娘走后,元瑛很長一段時間都郁郁寡歡。元雪急得團團轉,跟胡人買了一頭可愛的雪狼崽討她喜歡。嬤嬤也挖空心思,變著花樣做好吃的哄她開心。
后來,元瑛和府尹大人完了婚,轉年春天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兒。我便像模像樣地當起外祖母來,照看孩子, 照顧產婦, 里里外外忙得不可開交。
孩子滿月那天,府里辦了熱鬧的宴,人來人往,吵吵嚷嚷的,我便陪著元瑛在臥房里躲清靜。
我拿出赤金鑲紅寶石的長命鎖給孩子戴上,笑道:「生經十月苦, 骨開十指難。當娘的受盡苦難把你帶到世上,但愿我們寶兒平安喜樂,一世順遂, 將來有出息,孝順爹娘。」
元瑛笑瞇瞇地看著我, 輕聲說:「蘇姨, 你真好, 像我娘一樣。」
我笑著擺手:「我可比你娘差遠啦, 她可是大家閨秀, 我一個開飯莊子的,哪比得了她。」又問她, 「你餓不餓?元雪帶了胡地產的牛奶酥酪,那味道又濃郁又清甜, 真不知道怎麼做的,我去找她送來與你吃點。」
元瑛笑道:「我最愛吃的卻是花生酥糖。記得小時候曾經吃過一塊, 香酥至極,天下再沒有那麼好吃的酥糖了。」。
莫非她還記得三歲時我在松梅庵給她一塊酥糖的事?我狐疑地回過頭去, 只見元瑛一邊逗弄著孩子, 一邊看似不經意地說:「生下寶兒之后, 我方知什麼是母子連心。如若寶兒被人搶走了,我一定哭也哭瞎了。」
她圓圓的臉上笑意甜甜:「蘇姨, 我能叫你娘嗎?」
我的心猛地一跳,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茫然, 又有些讓人激動的預感。
「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叫起娘來?我……我倒是歡喜的。只是……」
元瑛還是笑, 眼中卻流下淚來:「我娘臨走前,把什麼都告訴我了。娘, 你真笨, 你都不照照鏡子, 看我生得有多像你。」
我怔怔地看著她, 喉嚨被哽咽堵得死死的, 心里有一籮筐的話卻說不出來。
她知道了,她什麼都知道了。
我的女兒,終于承認了我是她的母親。
我想大叫, 想大哭,想沖出去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,邀請寧古塔所有父老鄉親們來吃席,來慶祝。
我卻只能呆呆地站著,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門一響, 元雪歡歡喜喜地沖了進來, 大呼小叫:「娘親、姐姐,我來啦。小外甥醒了嗎?」
她伸出溫熱的手攬住了我,又去牽元瑛的手, 我們母女三只手接觸的瞬間,我仿佛聽到血脈接通時血液流過的「汩汩」聲。
于是我也伸手攬住了她們。
春天來了,真好。
我想。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