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頭寬裕后,我開了不少小吃攤,都是找得成熟穩重的婦人幫我運作,吃食也是簡單的樣式。
規模大了以后,生意也有模有樣起來。
有了本錢,我又開始研究旁的賺錢技藝。
時下絲綢盛興,我們處在江南西道,自是少不得耳濡目染。
空空書閣的老板近日想去杭州一帶開拓生意,我便打算跟著他一塊去看看。
他見我頗有做生意的天賦,也樂意帶著我。
徐嬤嬤幫我收拾行李時直嘆氣:
「小丫頭何必如此折騰,把日子過得這麼苦。」
我嘿嘿笑:「嬤嬤,我不覺得苦,我是欣喜的。」
她不懂我為什麼要裝成男子的模樣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,但是也尊重我的想法。
六嬸就不一樣了,她本就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,見我喜歡闖她更來勁了。
她也喜歡闖,她從不覺得女子低人一等。
這次不管我說什麼,她都要跟著我一起去外面看看。
徐嬤嬤和許老伯留在家里帶孩子看生意。
那些小吃攤本就是低成本的生意,只能圖個新奇。
日后等那些婦人上手了,我也是預備交給她們自己去經營的。
時下婦人日子艱難,若她們有個謀生手段,日子倒也不會太難過。
至于城中那些乞兒,因著和之前乞兒哥的關系,我和他們也相熟,都是些半大的孩子。
我早就和他們說過,三年內無盜竊等案底者,皆可來我處培訓接受新的工作。
我應了許多人的工作,如此,我就更需積極尋找新的生意了。
我和六嬸離開江州時還是春天,等回來時已經入秋了。
這幾個月,我們去學習了杭綢的先進工藝,也帶回了幾個頂尖的師傅。
其間也得了少爺的信,他考上了秀才,還是案首,出色的成績引得山長也高看一眼。
少爺出息了,我與有榮焉。
此次回江州隆興府,我準備去潯陽看看少爺,順便匯報一下我的戰果。
后來我回憶起這事的時候也在想,若我知自己此去會遇到什麼,我還會去嗎?
可惜,歲月從無回頭箭。
07
六嬸隨著空空書閣的老板回了隆興府安置一起來的秀娘和織娘。
我給少爺去了信,又租了一輛牛車,費了老大勁才到潯陽。
方到城門口,就看到了少爺早已在此等候。
許久不見,我原想抱抱少爺。
但六嬸說我如今來了月事,已經是個大姑娘了,須得知道男女大妨。
我有些局促地開口:「少爺,你瘦啦!」
少爺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,又遞給我一串糖葫蘆:「寶翠,你黑了。」
少爺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聊天啊!
算了算了,我還是先和他分享我的好消息吧!
我大聲宣布:「少爺,我來月信啦!如今我可是大姑娘了。大姑娘是不吃糖葫蘆的!」
我一直想成為大人,而月信就是我成為大人的標志。
少爺的臉一瞬間變得通紅,宛如傍晚時分的晚霞。
他微微垂下眼眸,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,似是有些不知所措。
許久他才說:「那恭喜我們寶翠成為一個大姑娘了。」
我撓頭,不知道少爺為什麼會突然害羞,但見他如此,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。
少爺帶我去了味道最好的酒樓,看了我最喜歡的折子戲。
對于我的到來,少爺好像很高興。
我們都是親緣淡薄之人,所以對現有的情誼格外珍視。
我和少爺說是主仆,卻勝似親人。
第二日王伯也來了,我們三人逛了一通潯陽,又尋了一個地道的館子喝了不少酒。
大家都在討論雍王來了白鹿洞,我聽了有些好奇:
「少爺見過王爺嗎?」
少爺漂亮的眼眸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,他笑著答:「不曾見過。」
哦,少爺不喜歡這個王爺。
我識趣不再提起他。
08
吃過晚膳,少爺送我回客棧,我記得那天的潯陽街燈火通明,小商販的吆喝聲絡繹不絕。
變故發生之際,我甚至來不及反應。
鬧市中,一人騎著馬橫沖直撞。
那人似乎看到了少爺,對著少爺勾唇一笑,而后驅馬朝著少爺沖來。
我暗叫不好,急忙拉了一把少爺。
那人瞪了我一眼,長鞭一甩,便勾住了我的腳踝。
我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拖了出去。
他用鞭子拖著我的腳跑了好遠。
停下來時還覺得不盡興,又縱馬從我腿上疾馳而過。
我恍惚間聽到了骨頭的碎裂聲,慘叫聲響徹天際。
后來,后來的事我就不大知道了,只隱約聽到一句:
「區區案首也敢不給本王面子。折他一個丫鬟,也算給他一個教訓。」
那人率著一隊人馬得意離去,而路邊的我,像塊被丟棄的破抹布。
粱籍趕到的時候,看到少女滿身鮮血,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。
原本熱鬧的長街,人群早已散得一干二凈。
他踉蹌地走到我的面前,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:
「寶翠,醒醒!別睡了!」
我只覺得有人緊緊抱著我,耳邊是他隱忍的啜泣聲。
我努力睜開眼睛,看著他喃喃道:「少爺,好疼啊!好疼啊!」
少爺好似才回過神一般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