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她挑了挑眉:「原是那庶子院里的,你手上拿著什麼東西,給本小姐瞧瞧。」
我只得把手中的硯臺遞了過去,她接過瞧了一眼冷笑道:
「我當是什麼寶貝,這麼一方破硯臺也值得你這般寶貝。」
她把硯臺丟在地上,我趕忙去撿,手卻不小心碰到她鞋上的珍珠。
她一腳踩在我的手上:「賤婢,本小姐的新鞋豈是你能碰的,來人給我掌嘴。」
四小姐身邊的丫鬟壓著我就是一頓扇,扇完她還不解氣,又重重地踹了我一腳。
我只得緊緊護著少爺的筆和紙,那時我心里想著:
【他極為愛惜紙筆,我若弄壞了,他估計又有好一段時間不會理我。】
直到出夠了氣,她才揚著頭離開。
三少爺正在前院侍弄他的君子蘭,見了我這模樣,皺眉道:
「怎的這副模樣,是誰欺負你了?」
我看著單薄的少爺搖了搖頭。
他知道了不過是平添怒火,于我并無益處。
我把紙筆放進他書房,捂著臉轉身回耳房。
他倒好,一直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:
「到底是誰欺負你了?你倒是說呀。」
他問得多了,我也覺得煩。
「自然是你四妹妹,她今日心情不好。
「碰上了我這麼個無權無勢的,可不就是惡狗盯上了軟骨頭。」
三少爺聽了怒氣沖沖地想去找她理論,我拽住他的袖子無奈開口:
「別去了,你去了又如何,她是夫人唯一的女兒,難道夫人會為奴婢做主嗎?
「少爺,我們在府中仰人鼻息,活著尚且艱難有何尊嚴可言?」
我就是故意把話說這麼難聽的,他愿意一輩子窩窩囊囊,我可不愿意一輩子受氣。
我爹若是不能平反,我還不知要在這里茍多久。
內宅搓磨人的手段多的是,少爺若是不反擊,遲早交代在這深宅大院里。
少爺最終只是一個人默默回了書房。
我故意把傷口弄得嚴重些,早上伺候他梳洗時他自然可以看到。
晚間他散學回來穿得破破爛爛的,我有些驚奇,早上去還是好好地。
他遞給我一罐藥膏,笑了一下:
「嫡母素來要面子,今日我引得族中弟子對我動手,他們撕壞了我的衣裳。
「結果發現我里面穿成這樣,如今大抵已經傳到她耳里了。」
「我當時借口說:是我那丫鬟傷了身子,顧不上我,我胡亂穿的。也算給了她一個臺階。」
果然,晚間夫人身邊的丫鬟就送來了藥膏和幾套衣裳。
話里話外都在說我們丟盡了梁府的臉面。
少爺并不愚笨,他只是不屑于用這些后宅手段罷了。
「只是這下,算是徹底得罪夫人了,她以后肯定會在銀錢上約制我們。」
少爺眉眼低垂,只說自己曉得了。
后來他一連幾日閉門不出,再出門時,手里拿著一沓厚厚的手稿。
「寶翠,你幫我交給空空書閣的老板,就說之前是我狂悖了。」
我不知是什麼,只當是他新作的詩詞。
那書閣的老板瞧了高興得很,轉頭就給了我一錠銀子。
他意味深長道:「年輕人有骨氣是好的,可是骨氣能當飯吃嗎?」
我知那不是好話,卻也只得笑呵呵地點頭附和。
我拿著銀子高高興興地回了府,心中納罕:
【那薄薄的幾張紙,竟然可以賺這麼多錢。】
原來書中自有黃金屋是這麼回事。
少爺得了錢并沒有很開心,只是叫我拿著,補貼家用。
后來少爺又帶我出去一趟,是和那書閣的老板談生意。
他不愿意再幫人代筆,說自己想寫點東西。
那老板用手點了點少爺,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:
「罷了,時下達官顯貴都愛聽戲,你能寫也行。」
少爺不愛聽戲啊,能寫出什麼東西Ţû₈來。
我在旁邊小聲說:「這個競爭壓力太大了,不如先寫點書生們喜歡看的。
「比方說考前輔導,如何寫好一篇策論之類的。」
我記得我之前還沒被趕去莊子上的時候。
比我大幾歲的哥哥總是為了這事焦頭爛額。
好像寫策論是個天大的煩心事。
那老板眼睛一亮:「這小廝倒是個聰慧的,不過你能行嗎?」
少爺揉了揉額角,也不說行,也不說不行,只說回去試試。
少爺今年十五歲,學問尚可,之前在族學小有名氣。
后來夫人知道了,便暗地里唆使夫子打壓他。
老爺在外做官,梁府大小事宜都是夫人做主,可憐的少爺只能夾著尾巴做人。
好在族學里的夫子愛才,明面上把少爺貶得一無是處,背地里還是會偷偷給少爺開小灶。
所以少爺的學問并沒有落下,只是表面上越發平庸。
為了寫這書,少爺又是請教了自家恩師,又是翻看不少書籍,于八月末才堪堪下筆。
大半年過去,上回賺來的銀子已經見底。
好在地里的小青菜長勢喜人,除了沒有葷腥可用,其他一切都好。
因著我年紀小嘴又甜,府里的嬤嬤都很喜歡我,我經常從后門溜出去耍。
每每我出門,還會幫著她們采買些物什回來,她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門口的乞兒與我都混得熟了,一般是我給他些銅板,他幫我去采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