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她咧出一道比哭還難看的笑容,悉心地描了眉,補上些口脂,對鏡感嘆道:「寶兒姐,我本想好好給你過一個生辰的。可是……禮物我有些拿不出手。」
我好奇地問:「什麼禮物?你給的總是最好的。」
她羞赧地嘀咕道:「就是,那天你說想要的……可如今我思來想去,總覺得不太合適吧……」
我說啥了?我茫然地正了正發簪,心道我好像沒跟你要過東西吧?
沒等我細想,衛元鴻在屋外喚我:「寶兒姐,我,我來……」
我推開屋門,他呆愣地望了我一陣,面頰漸漸布上紅云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。
我遲疑地將手遞給他,他與我十指相握,掌心燙得我一哆嗦。
我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幾眼,他眼里藏著得償所愿的忻悅,拇指輕按我虎口處的一道疤。
我忽然明白他為何對我動了情。
這疤是為他留下的,他十二歲那年,不知受了哪個小紈绔的攛掇,逃學去郊外踏青。
定遠侯知曉此事后勃然大怒,命人將衛元鴻抓了回來。衛元鴻被罰跪院中,定遠侯猶嫌不足,將桌上的瓷花瓶砸向了他。
可他砸偏了一寸,那花瓶沖著衛元鴻的腦袋去了。是我撲過去攔住了花瓶,手背被濺起的瓷片劃傷,落了疤。
這對于我而言是件小事。因為那天定遠侯若是失手砸死了衛元鴻,我們這群下人都得跟著陪葬,我必須當個「忠仆」。
可沒承想,我的挺身而出,落在衛元鴻心里,竟滋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。
衛元鴻緊緊牽著我的手,將我帶入了晉王世子的屋中。
晉王世子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,早就坐在桌邊大快朵頤。
那道清蒸鱸魚被他用筷子翻來覆去地搗了半天,已經爛糟得不成樣子。
我剛一進屋,他的視線就黏在了我的臉上,宛如臭魚爛蝦的內臟,滑膩到令人惡心。
衛元鴻面色陰沉,拉著我坐下,借著身形遮住了晉王世子的視線。
晉王世子一腳踩著凳子,斜著膀子饒有興趣地說道:「衛大公子好口福啊,菜美,人也美!不知這位美人如何稱呼呀?」
不等我回話,衛元鴻已然斟滿酒敬他:「世子,請!」
晉王世子卻不打算給他這個面子,一拂手,險些掃落酒杯,用筷子指著我嚷道:「本世子只喝美人敬的酒!」
衛元鴻剛要發作,衛寧瑤突然推開了屋門,嬌滴滴地說:
「世子爺,民女來給您敬酒啦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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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寧瑤生得桃腮杏臉,只嫣然一笑,就叫晉王世子神魂顛倒。
衛元鴻大驚,隱隱覺察出有些不對,剛要起身攔她。衛寧瑤已經娉娉婷婷地走到晉王世子身邊,拿過衛元鴻手里的酒杯:「來,世子爺,小女敬您!」
晉王世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,猛咽口水。衛寧瑤順勢將酒遞到他嘴邊,看他一飲而盡后,嬌羞地掩面而笑。
晉王世子搓著衛寧瑤的手,口齒不清地連聲贊嘆:「衛大公子,你可真能藏啊!有如此絕色美人,也不說亮出來讓本世子好生鑒賞鑒賞……」
衛元鴻急忙解釋:「她,她是我的四妹妹,不識禮數,叫世子笑話了。寧瑤,還不回去!」
晉王世子哪聽得進去,冷哼道:「什麼四妹妹,本王怎麼沒見過她!怕不是你的情妹妹吧?」
衛寧瑤出嫁早,晉王世子自然沒見過她。
當然,他也不記得那個因他而死的徐姨娘,更不知衛寧瑤是徐姨娘的女兒。
衛元鴻眼看著衛寧瑤都快貼在晉王世子身上了,伸手想拉開她,卻被我攥住了胳膊。
「讓她好好玩玩吧。」我夾了一筷子菜,塞進他嘴里,「吃吧,我特意為你做的。」
衛元鴻坐立不安地左顧右盼,最終在我的小意溫柔中敗下陣來,專注地對著我笑。
晉王世子則在衛寧瑤的一聲聲中「世子爺好厲害」「世子爺再來一杯」中迷失了自我,被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,迷迷糊糊地想攬衛寧瑤的肩膀。
可他的胳膊突然僵直了,繼而渾身抽搐,面容猙獰地捂著肚子,齜牙咧嘴了半天,哇地吐了一桌。
衛元鴻厭惡地側身避開,剛要喚門外的隨從扶世子去休息,卻被我從背后環住,發簪抵在了喉嚨上。
「長公子。」我的聲音冷若冰霜,「你好好看著,看著亂臣賊子是什麼下場。」
衛元鴻這才回過神來,驚恐地盯著晉王世子,眼見得他越抽越厲害,痛苦地抓撓著胸口,瞪著牛眼大口喘了幾下,身子一晃砸在了桌子上。
衛寧瑤提著他的后衣領子,把他扶正了,靠在椅子上,探了探他的鼻息,頓時暢快地笑出了眼淚:
「好死!」
衛元鴻魂驚膽落,語無倫次地不停問我:「你做了什麼?寶兒姐,你瘋了嗎,你做了什麼!」
「放了把雜草罷了。」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,「不過那雜草有個別名,叫雷公藤。」
雷公藤,劇毒。衛元鴻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不知,驛站外的那座山上,遍地都是毒草。
我當著他的面,把毒草一點點搗碎,摻入了飯菜和酒水中。
是他為了跟我獨處,揮退了雜役們,給了我下毒的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