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謝父親賜座。」
我趕緊站起來,向父親福身行禮,然后再重新坐下。
父親見我如此謹慎,不由得又笑起來:「你呀你,哎,也對,你畢竟是清平郡主了,一言一行都不能讓人挑出錯來,你謹慎些也是好的!家里的孩子們也該多向你學習,要是他們有你一半的聰慧自持,為父就什麼都不用操心了!」
我點點頭:「父親說的是。桐兒也有一事想與父親商議。」
「你說!」
父親一邊擺出「請盡情說!」的手勢,一邊走到茶桌旁搗鼓茶具,為我沏茶。
「父親,清白一事已然分明,顧辰想再在此事上做文章已絕無可能。但我們終究是跟顧家結下梁子了,若不斬草除根,只怕是后患無窮。」
父親忙碌的背影頓了頓,然后滿不在意的聲音飄出來:「桐兒莫怕,那顧匹夫區區一個五品官……」
「父親,恐怕顧家背后,不僅僅只有一個五品官那麼簡單。」
我父親遞來的茶杯,淺淺抿了一口,輕聲道:「父親,前不久我被山賊擄走,你猜外祖家的人除了殺掉山賊之外,還做了什麼?」
父親擰眉:「做了什麼?」
「他們搜查了整個山賊窩,找到了這些書信。」
我將之前找到的顧長卿和山賊勾結的證據拿出來給父親看。
父親逐一翻看書信,越看眉頭擰得越緊。
「不對,顧家怎麼可能……」
「對,不管怎麼看,顧家也不像是能養得起這麼大一個山賊窩的樣子。就顧辰那點子俸祿,養他那一家子老小都夠嗆,更何況是這麼多山賊呢。」
「顧家背后有人。」
父親的眼神越發冷了。
我點頭:「沒錯,而且這個人在朝中的能量絕對不低。
掰著指頭算,也就那幾個。父親……」
我抬起眼,用意味深長的眼神凝視著父親冷漠又警惕的雙眼:「早做打算吶。」
21
父親考慮了三天,然后又在書房召見我。
「桐兒,如今尚未有奪嫡之爭的跡象,我們貿然下場站隊,太過魯莽了。為父覺著,還是先放一放吧。」
我并不意外。
畢竟這老匹夫慣愛在人前演戲,裝純臣。
我沒有多說什麼,只是帶著父親來到我的院子里。
我在院子的花圃中擺放了一個花盆,盆中種了兩株植物。
「父親,您看。」
父親看了眼,不明所以:「你這種的是什麼?」
「不管是什麼都不重要。」我指著花盆,沉聲道,「重要的是,這個盆只能裝得下一株樹苗,而另一株勢必會被鏟除。現在我只是在等,等它們倆互相爭奪土壤的養分,等它們最終決出勝負,我便會鏟掉羸弱的那一株,讓強壯的贏家獨占這個花盆。」
父親顯然已經明白我要說什麼了,他氣惱于我的膽大包天,不由得冷冷地瞪了我一眼。
我不為所動,繼續說道:
「父親,從我種下第二株植物的那一刻起,爭斗就已經開啟了,且隨著植物長大,斗爭注定會越來越激烈。父親,您好好想想吧。人吶,向來都是錦上添花易,雪中送炭難。」
我說罷,朝父親拱手作揖,轉身離去。
父親站在花盆前,盯著兩株樹苗,沉默了好久。
22
又是三天后,父親再度召見我。
這回,他一見到我,便直接開口:「桐兒說得對,斗爭早已開始了,只是還沒有擺到明面上,但如果我們等到斗爭已經白熱化了再加入,屆時恐怕早已沒有我們的位置了。
」
我笑而不語。
這老匹夫,真會裝啊。
明明早就私底下和三皇子有接觸,想和三皇子聯姻了。
這事兒連顧辰那老東西都知道了。
他在我面前還裝著一副想當純臣的模樣。
為了撬開他的口,我這又是勸說,又是種樹,一番操作下來,整整等了他六天。
結果到現在他還在跟我裝。
想跟他談點兒觸及利益核心的東西,還真難。
不知我早已看穿他賭徒本質的父親,還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苦惱不已的模樣:「但如今情況非常不明朗,各家都在觀望,貿然站隊非常危險,我們又該從何下手呢?」
我看著他演,心中冷笑。
其實他還有一個選項:他可以選擇不斗,當一個純臣。
但是當純臣,就必須面臨一個極有可能的下場,那就是新皇繼位,一朝天子一朝臣,新皇把有從龍之功的臣子全部推到重要的位置上,而父親這個位極人臣的「純臣」,因為毫無貢獻甚至拒絕站隊而被新皇記恨,繼而從左相的位置上被踢下來。
畢竟能容忍純臣,并且重用純臣的皇帝,都是大度的明君。
但歷史上,有幾個明君?
父親不敢賭新皇賢不賢明。
一旦被踢下來,寧家便會從富貴已極,變為清貧度日。
往日有過節的同僚,例如顧辰,很可能會變成他的頂頭上司,將他踩在腳底。
這讓父親怎麼能忍?
父親做不到的。他連想都不敢想這個可能性。
所以他必須斗。
還必須斗贏。
看,人心就是這麼好拿捏。
會走什麼路,都是性格注定的。
「桐兒,你說說看,我們該從何入手比較穩妥呢?」
父親見我沉吟不語,再次追問。
我從沉思中驚醒,抬頭看向父親,嫣然笑道:「父親,把我嫁去顧家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