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戲馬上要開場了。
10
顧長卿早與陳氏聯手結盟,此次我遭遇山匪,也是他故意為之。但很顯然,按照他們的計劃,他們要的不是我的命,而只是想毀了我清白。
這,就很有意思了。
換言之,對于他們而言,活著的我,比死了的我更有價值。
而從顧長卿的反應,我又得知:對于他們而言,聲名狼藉的我,比名聲完美無瑕的我更有價值。
從這兩個已知條件,再結合古代深閨女子的功能性,就可以大致推導出顧長卿的意圖。
他身為諫議大夫之子,乃一介白身,至今仍未考有功名,所以他與我這位相府嫡千金是不相配的。
若非幼時曾在老家的大儒學堂里一同念過書,像他這樣的五品官之子,是永遠也沒有資格走到我面前的。
階級的壁壘,每個時代都有,并不新鮮。
而顧長卿想要跨越這個壁壘。
所以他想娶我。
無非情愛,只不過是想把我當作墊腳石,踩在腳下,去夠更高的果子。
但我爹是左相,左相的嫡女,怎麼可能下嫁給一個五品官之子?
而且,把一個相府千金當作墊腳石,未免太過狂傲了。
這樣的心思,他從不敢示于人前。
他也深知我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,于是他找上了陳氏。
他看出陳氏對我的忌恨,他知道只要能讓我萬劫不復、活著受磋磨,陳氏愿意付出一切代價。
他與陳氏,一拍即合。
兩人聯手,將原主置于死地,再提出娶原主,如此就很容易成事了。
古代的貴族女子并非失了名節就必須要死的。
但前提是,這個貴族女子有愿意護持她的父母親族。
而寧疏桐沒有。
所以如果寧疏桐不想死,就只有嫁給他。
他的算盤打得很響。
而我要的,就是他把算盤打響了,如此才能引出后續的好戲呀。
11
果不其然,幾天后,顧長卿的父親,諫議大夫顧辰,親自上門提親。
接待顧辰的并不是陳氏,而是我父親。
經過這一個月的巨額經濟支出(我的衣裙頭面請客吃飯給貴女的詩社投資等費用),父親早已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沉沒成本。他雖然沒有費心養育過我,但他實打實地花了很多銀子啊!
所以他不敢把我的婚事交由陳氏處理。
免得陳氏害他的銀子全部打水漂了。
他必須親自審核每一個來提親的對象,反復權衡選出能讓他利益最大化的那個,確保能把我賣出高價,他才安心。
所以諫議大夫顧辰登門提親的時候,父親一聽,臉上就沒好氣。
區區五品官……
門第實在太低了。
但為官多年、圓滑處世的父親并不是那等不入流的勢利眼,即便心中早已打了個大大的「×」,但父親還是禮貌接待了顧大人。
聽完顧大人一番說辭,父親再拿出「不舍得小女,想在身邊多留兩年」的體面說法回絕,本應該兩相和樂,再暢談一番國是就算應付過去了。
在官場混的人,誰沒有一顆聞琴知雅意的玲瓏心呢?
可誰知道,當父親委婉回絕了顧大人之后,顧大人竟然變了臉色。
然后顧大人不死心地游說一番。
父親仍舊婉拒。
顧大人捏緊了椅子扶手,繼續推銷兒子。
父親婉拒三連,并且擺擺手表示不想再談此事,喝茶要緊:喝茶,喝茶。
最后,顧大人環顧左右,見附近無人,便湊近父親,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。
他具體說了什麼,負責探聽前院消息的小廝并沒有聽見,但他說完那句話之后的事,所有人都知道了。
只見父親勃然大怒,直接將茶杯里的熱茶盡數潑在顧大人臉上。
「豎子爾敢放狂言!你辱我相府清譽,該死,該死!」
顧大人被熱茶燙得嗷嗷叫,一邊捂著被燙紅的臉,一邊叫著什麼「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,若左相應了此事,便不會傳揚出去!」,然后被父親堵著嘴一頓胖揍丟出府去。
父親把人趕出府,氣呼呼地吩咐門房下回絕不可再放顧家的人上門。
轉身便回書房寫奏本,準備明日早朝參顧辰一本。
我聽著婆子轉述的消息,嘴角勾起,手中玉搗不停,在臼中細細研磨著鮮紅的花瓣。
四喜在一旁為我添加山茶籽油,丸子則趴在桌上看著我研磨,一邊看,一邊發出迷醉的贊嘆:「小姐,你的手真好看……」
我騰出一只手,食指點住丸子的眉心:「你就知道好看。」
四喜抿嘴笑:「丸子從小就是這樣,哪個長得好看,她就黏著那個。這孩子打小就是個顏狗。」
「顏狗」一詞是我教她們的,自從學會了這個詞,她們便樂此不疲地互相指責對方是「顏狗」。
我看了眼自己的手,也覺得甚是好看。
青蔥玉指,纖纖白皙,做什麼手勢都好看。
原主的美貌,從這雙玉手就能窺見一二。
而原主的美貌,據說還不及原主親生母親的十分之三。
可以想見原主母親的風姿,必是萬里挑一的絕世芳華。
可惜,在這個吃人的世道中,太柔弱的女性,縱使再美,也無法活得長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