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之后,再無人能抵擋我的鋒芒。
裴景對我極盡寵愛,去哪兒都要帶著。承歡侍宴無閑暇,春從春游夜專夜,真真兒成了個蠱惑君心的禍水妖妃。
皇后也不再故意針對,任由我的風頭一日大過一日。
可我知道,她不會就此善罷甘休。
平靜的水面下,正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暴。
我自恭候多時。
8
中秋宮宴,我計劃當眾獻舞。
開宴前,我正在寢宮準備更衣。
尚衣局的小宮女進門來,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,聲音染了上哭腔。
「奴才們該死,竟然在熨燙時將娘娘的舞裙弄壞了,等發現時想補救,已經為時已晚。」
她說話時肩頭止不住地輕顫,頭埋得很低,看不清臉。
她將手中的木盒端到我面前。
「娘娘,適合您的舞裙,全宮中上下只能找出這一條了。」
我不欲視人命如草芥,隨意打殺下人撒氣。
只是揉了揉額角,朝她擺手道。
「本宮知道了。」
這一點小插曲,讓我耽擱了些時辰。
等我到場時,眾人已經列座席間。
一瞬間,大殿內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只見我穿一身碧色長裙,裙擺上點綴著雀羽金絲,在大殿明燈燭火的照耀下,燦燦煌煌,一步一生輝。
變故就在此刻陡然發生。
江若薇面露驚色:
「這,天吶……」
她迅速下跪請罪:「陛下,靈妃妹妹定不是有心冒犯的,您就饒恕她吧!」
太后瞠目結舌:「卿云,是你嗎?」
裴景的臉色,更是一寸寸沉了下去,黑得像墨。
他們口中說的,便是裴景的生母,先帝貴妃衛卿云。
而這條舞裙,名雀金裳。
正是衛貴妃生前最愛的衣物。
9
衛貴妃曾是盛極一時的寵妃。
裴景幼時最為深刻的記憶,便是母妃身穿雀金裳,在月下跳起雀翎舞,父皇在旁撫弦伴奏,帝妃二人琴瑟和鳴,傳為一段佳話。
后來,衛貴妃遭人陷害使用巫蠱之術,被先帝打入冷宮,朱顏凋零。
就連貴為太子的裴景,也被厭棄冷落,差點地位不保。
含冤而終前,她穿上雀金裳,口中喃喃喚著先帝的名字,想要求見最后一面。
可先帝卻連施舍一個眼神都不愿。
隨著衛貴妃的離世,她親自編排的雀翎舞也被埋沒,再無人知曉。
直到后來很多年,她才得以沉冤昭雪,裴景登基后,將她以太后之名追封。
這段往事,是裴景心中最黑暗的記憶,也是旁人萬萬不敢觸碰的逆鱗。
而如今,我穿著衛貴妃生前最愛的雀金裳,出現在這宮宴之上。
真是萬死難辭其咎。
皇后站在裴景身邊,悄悄察言觀色。
見他一言不發,臉色陰沉得可怕后,她眼底閃過一絲喜色。
旋即指著我,大聲呵斥道:
「大膽妖妃,平日狐媚惑主,蠱惑陛下也就罷了,今日竟敢當眾冒犯先太后,真是罪無可恕!」
「來人!還不快剝去她的衣服,將這妖妃拿下!」
10
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呢。
兩個侍衛上前,一左一右將我押住。
我用力掙脫開,并不認錯,也不下跪。
「嘩啦!」
裙擺翻飛,如雀羽展開。
我沉穩發力,彎折腰肢,抬腿伸手,舞出了第一個動作。
許是從未見過我這般放肆之人,兩個侍衛都有些不知所措,相互對視一眼,想再次上前按住我。
「住手。」裴景面色一頓,朝著侍衛冷斥:「退下。
」
原因無他。
我所作的這支舞,正是當年衛貴妃的雀翎舞。
宮宴的秩序重回正軌,樂伎們再一次拿起手中的樂器,開始為我奏樂。
鐘樂響,昆山玉碎,香蘭泣露;
水袖揚,長裙翻飛,步下生蓮。
滿室光華,耀眼奪目。
一舞罷,裴景走下高臺,怔怔望著我。
「你,竟然…」
我俯身下拜:
「陛下,臣妾前些日子總在做同一個夢,夢中有位慈眉善目的美婦人,教臣妾跳了一支舞。她說,希望臣妾能在您面前跳上這支舞。」
「臣妾自知,舞姿不如那位美婦人十之一二,可耐不住她情真意切,執意相求,才斗膽來宮宴上獻丑。」
「不料,夢中那位美婦人,竟是陛下的生母,而臣妾身上的雀金裳,也是她的最愛之物。」
「想必是先太后太過思念您,上蒼動容,所以才有今日的種種巧合,讓臣妾重現了她當年傾國傾城的舞姿和風采。」
江若薇,就你會搬出先太后嗎?
我也會。
所有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到,我是怎麼跳出這支失傳已久的雀翎舞。
衛貴妃善音律,喜舞蹈,時常翻閱古籍,復原失傳已久的古曲和古舞。
兩千多年前的楚國人,喜歡模仿各種動物的習性,編成舞蹈。
最優雅美觀的當屬孔雀舞,為了彰顯身份,楚國貴族們規定,孔雀舞只能由貴族欣賞,不許在民間流傳。
而兩千年前,我正當著楚王的愛寵,吸收龍氣,強化自己的修為。
衛貴妃復刻出孔雀舞后,只在幾處細節上做了些許修改,編成雀翎舞。
時光久遠,裴景記憶里母親的舞姿早已模糊,更無法深究細節,在他眼里,這兩支舞幾乎相差無幾,所以我才得幸蒙混過關。
他將我輕輕扶起。
「既然你與母后有緣,那朕也將母后當年的恩榮賜于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