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那日晌午,具體發生了什麼,人人都很好奇,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:
「云靖澤曾經在后宮十分艱難,時常被先太子關進偏殿一餓好幾天,曾經有一次差點餓死,是孟麗華無意闖進了偏殿,才救了他。
「孟麗華昨日重提此事,又親手做了芙蓉餅,回憶往昔,云靖澤紅了眼眶,兩人冰釋前嫌了,這半個月都宿在她那。」
說著,來人輕嗤了一聲,不屑極了:
「陛下素來心軟。」
我微微一笑:「但皇后出錯招了。」
9
比起回憶,云靖澤更避諱提起過去的一切。
前朝的歧視,后宮的侮辱,皇子間的冷嘲。
包裹著云靖澤的過去。
云靖澤當時因弱小被欺辱,皇后雖然救了他,但她如今重提此事,更像仗著恩情,提醒云靖澤重新回憶過去的恥辱。
云靖澤當下雖有所感觸。
但回過神來,更會忌諱皇后。
皇后身份尊貴,自小備受寵愛,嫁給云靖澤后,身居高位,習慣了別人順從她,卻不了解云靖澤。
而我,日日研究月月揣測。
論起對云靖澤心思的了解,她不如我。
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,認真地看向眼前一身夜行衣的男人,輕聲道:
「懷明,皇后,不能再留了。」
男人。
正是楚懷明。
那個京中人人皆知的紈绔。
此刻臉上卻無半分往日的懶散無賴,滿是肅殺。
「我明白了。」
臨走時,楚懷明翻出窗戶,回頭看著我,道:「嫂嫂,你也要一切當心。」
我一愣。
嫂嫂。
這兩個字倒是許久未聽到過了。
上次聽到好像還是在很多很多年前,宥安出征前夕。
那時,他一身銀色鎧甲,依依不舍地與我告別,楚懷明站在我的身側。
楚宥安揉了揉他的腦袋,語氣卻認真:「懷明,我不在要好好保護你嫂嫂。」
楚懷明那時才將將九歲,卻挺著胸膛,信誓旦旦:「放心吧,大哥,有我在,嫂嫂不會有事的。」
那模樣像極了扮成大人的小孩子。
惹得我和宥安都笑了出來。
那時,多好啊。
但轉眼間,一切都變了。
楚宥安死了。
楚懷明偽裝成紈绔才能活。
而我,也成了人人嫌惡的妖妃。
10
皇后生辰之日,云靖澤為其操辦了宮宴,遍邀群臣共同為皇后慶祝,臣子攜夫人子女入宮赴宴,后宮是難得的熱鬧。
皇后皇帝高坐上位,我本為眾妃之首,卻被安排到宴會眾妃之末。
不合規矩。
大抵是操辦宮宴的宮人為討好皇后故意安排的。
「貴妃,怎麼坐得那般遠啊?」
話音落在,立馬有宮人跪下請罪,言及他一概不知,是我這個貴妃自己挑選了末位。
孟麗華嘆了一口氣,似怨似無奈地看了我一眼,仿佛拿我沒辦法似的,顧自地說道:「本宮記得你當年初入宮好像坐的就是那個位置,姿容絕艷,卻十分畏懼陛下,如今許多年過去,你都已為貴妃了,又剛失了孩子,但也不要耍小性子,陛下和本宮都是心疼你的。」
說罷,看向了身側的云靖澤,嘴角帶著幾分笑意,一派端莊大氣的皇后做派。
如果是過去,我該磕頭謝罪。
自嘲幾句討皇后開心。
到如今,我不想了。
我起身跪在地上,深深地俯下身去,恭敬又溫順,可話語卻刀一般鋒利:
「娘娘倒也不必提醒妾身失了孩子的事,妾身沒護好孩子,已自知罪孽深重,坐得遠些,也免得陛下娘娘沾了妾身的晦氣,如若不是舍不得陛下,妾身真想死了一了百了,也好去陪我那沒緣的孩子,不必在這后宮礙眼——」
抬起頭來,眼淚劃落臉頰,尾音顫抖得不成樣子,滿臉凄然悲苦之色。
竟是一副了無生趣的絕望模樣。
皇后傻了眼。
她本想借個位置安排這個由頭,讓云靖澤憶起最初我對他的抵觸怨恨。
卻不想,此時此刻,卻成了我對云靖澤的深情表白。
滿室寂靜。
皇后表情僵硬:
「貴妃——」
可下一秒,云靖澤卻打斷了她:
「貴妃慎言。」
所有人都以為云靖澤要訓斥我言語大膽。
可他的神色卻柔和了下來,吩咐道:「扶貴妃到朕身邊來。」
宮人趕緊攙扶著我起身,一步步走到云靖澤的身邊,剛走至身側,就被他牽住了手坐到了他身側。
距離比皇后更近。
皇后的臉色鐵青。
云靖澤卻全然不顧,溫柔的擦掉我的眼淚:「孩子總歸還是會有的,昭昭萬萬不可再說這種喪氣話,有朕在,誰敢覺得你礙眼,朕就殺了他。」
說著,他目光慢悠悠地劃過眾人。
鋒芒畢露,帶著一絲冷光。
眾人心口惶惶,心虛地低下頭去。
云靖澤又看向了皇后,語氣漫不經心:「皇后,以后切莫提起之前的事了。」
皇后臉色已然難看到了極點,卻不敢此刻違抗云靖澤。
只能咬牙低頭:「是,陛下。」
云靖澤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,我抬頭看他,目光滿是濃濃愛意。
仿佛因他的維護,感動極了。
有了這個插曲,宴會的氣氛有些低迷,云靖澤便讓舞女表演助興。
眾人見狀,豈敢掃興,不管心中作何感想,面上都得露出笑意。
但誰都知道。
后宮的天變了。
再也不是皇后獨霸后宮的局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