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人都暗暗猜測皇帝會如何懲處皇后。
但更多人覺得云靖澤不會為了我這個厭惡之女,懲罰后宮之主。
更何況云靖澤登基時,孟家出了不少力。
我靠在床欄上,垂眸看著給我喂藥的云靖澤,突然問道:「妾的孩子沒了,陛下會為他討回公道嗎?」
云靖澤動作一頓,眼神晦澀地看了我一眼:
「她畢竟是皇后,也并非有意而為——」
我打斷了他:
「妾身明白了。」
我推開了他的藥,慘白的唇勾起一抹笑意,慘淡又空洞:「妾身此等卑賤之身,本就不配為陛下繁衍子嗣,皇后生而尊貴,孟家又是世家大族,身上流著高貴的血脈,才配誕下皇嗣,如今妾的孩子沒了,對陛下,對皇后都是好事……」
語氣輕飄飄的。
仿佛下一秒就要隨風而去。
我假裝沒有看到云靖澤驀然變得僵硬陰沉的臉色,將自己整個蜷縮在被子里,哭得渾身顫抖。
沒有多大的聲音。
隱約瀉出的一聲哽咽,破碎又痛苦。
云靖澤抬手將我抱在懷里:「昭昭——」
我卻再一次推開了他:
「陛下,妾身累了,就先不伺候您了。」
云靖澤沉默了許久。
最終嘆了一口氣,轉身離開了。
聽著腳步聲遠去,我轉頭看向他離開的方向。
嘴角緩緩地勾起一抹笑意。
臉上哪里有半分方才的難過之色。
7
事實上,我一開始就知道云靖澤不會懲處皇后的。
皇后本就尊貴,孟家更有從龍之功,而且皇后并非有意為之,如果只因懲處后妃,而被陛下責罰,豈不是寒了孟家的心。
這件事發生之后,前朝后宮議論紛紛,卻無人要求懲處皇后,原因便是我妖妃的名聲。
前朝后宮無不想要將我除之而后快。
所以,我要的不是結果。
我要的是云靖澤的態度。
比如說,云靖澤最厭惡的便是有人以身份尊卑論懲處。
他并非自小就生長于皇宮的皇子。
先帝下江南時與一歌姬一夜風流,歌姬懷了龍子,本想跟隨先帝回宮,但當時皇后權傾朝野,竟想溺殺了歌姬,歌姬九死一生逃出來,生下了云靖澤。
云靖澤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,刻意接近我爹,成為了我的侍衛,在被趕出武家后,被先帝認了血脈,領回了皇宮,卻在后宮被欺辱數年,更是在先后的折磨下拼死掙扎求生。
先后更是當著眾人,譏諷冷嘲:
「一個卑賤女也配為皇帝產子?」
「一個賤種,也配與本宮之子論高低?」
眾人哄笑一堂。
哪怕,最后云靖澤在孟家的助力下,斬殺了數位皇子,登基為帝。
卻也因此,深恨深恨先后的專橫跋扈,忌諱后宮霸權,更厭惡人以尊卑貴賤論賞罰。
而我的話。
會讓他想起先后仗著身份尊貴跋扈后宮的事情。
這是一根刺。
雖然極細,但是稍稍想起,便是密密麻麻地疼。
而我,需要再添一把力,讓這根刺狠狠地刺入他的心——
「你本就卑賤,懷有龍嗣,卻不聲不響,害得陛下失了孩子,你該當何罪。
「去殿外跪著反省!」
聞言,我安靜的起身,跪在殿外。
云靖澤一下朝便看到我的身影。
瘦弱,蒼白。
他一愣:「貴妃,你怎會跪在這——」
可話音未落,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鳳棲宮,像是想起了什麼。
朝我伸出了手:
「跟朕走。」
我快速地抬頭又垂眸,有些惶恐:「娘娘——啊!」
可下一秒便被云靖澤拉住手,稍用力,便將我整個抬起,緊緊抱在懷中。
一步又一步。
我靠在他懷里,安靜的聽著他胸膛的心跳聲。
撲通,撲通。
穩定又有力。
什麼時候才會停下呢。
安安靜靜的。
和我的楚宥安一樣。
很快了。
應該很快了。
8
回到宮中,云靖澤挽起我的裙擺,看著膝蓋上青紫的痕跡,下頜繃緊。
動作小心翼翼地給我上藥。
像是心疼我。
他問我:
「疼不疼?」
我點頭:「疼的。」
「你為什麼不告訴朕?
「我說過的。」
我微微一笑,在他錯愕的目光中,重復起他曾說過的話:「她是皇后,懲處你必是你的錯,你受著便是了。」
「陛下,這是你親口說的,妾牢記在身。」
他沉默了許久。
最終擁著我躺到了床上,我的耳畔被他溫熱的氣息環繞著。
他說:
「昭昭,以后你都不必去給皇后請安了。」
我垂眸掩下眼底的得逞,語氣卻清淺:
「謝陛下。」
云靖澤。
看你的皇后犯了錯后,是如何的囂張跋扈,肆意妄為。
和先后,又有何不同呢。
而我,柔弱無依。
才最需要的你的保護啊。
那日之后,云靖澤接連半月都宿在我的宮里。
甚至正月十五都未按照族例去鳳棲宮臨幸皇后。
這是從未有過的。
也是云靖澤第一次如此明顯地踩了皇后的臉面。
至于我,也再未去給皇后請安。
她再惱火,也因云靖澤突然的態度,畏手畏腳,不敢拿我出氣。
我的日子清閑自在。
是進宮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好日子。
但這只是暫時的。
皇后并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。
一日晌午,她親自去金殿找了云靖澤。
那一夜,云靖澤便去了鳳棲宮。
帝后兩人重新回歸了過去的親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