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來第一天就鬧了個大笑話,我的臉火燒火燎的,
3
夜里,有幾個重傷的傷員發起了燒。
為了照顧他們,我衣不解帶。
半夜的時候,有士兵來報,魏延暈倒了。
十幾名軍醫診斷過后,確認是中毒。
我一進帳子,就感受到賬內的氣氛異常嚴肅。
魏延躺在床上,雙目緊閉,嘴唇已經出現青紫之色。
這些軍醫里有幾名師從太醫院名醫,連他們都束手無策,想來是非同一般的毒。
我過去掀開魏延的眼瞼,又探了探他的脈搏,松了一口氣。
「我能治。」
眾人紛紛震驚地望向我。
我拿出銀針,不過半刻鐘,魏延臉色恢復如常。
「此毒名千機,無色無味,半天便可要人性命,從未聽說過有解藥。」
「姑娘,你是怎麼做到的?」
「是我師父教我的。」
「敢問尊師是何人吶?」
我皺了皺眉,「我師父就是我師父,不過好像有很多人叫他鬼醫。」
眾人嘩然。
「鬼醫?居然是鬼醫,是大名鼎鼎的鬼醫墨離?」
墨離?
是師父的名字嗎?我從未聽說過。
副將軍去調查下毒之人。
我和孫阿嬤一起守著魏延。
她是個失去孩子的母親,將心比心,抹著淚嘀咕:「若是將軍的母親還在世,看見了,該有多心疼啊。」
我想起從前聽人說起過的話。
魏家世代忠良,魏延的父親死在戰場上,他的母親受不了打擊,撞棺而亡。
他代父出征,十四歲便上了戰場,
天快亮的時候,魏延開始說夢話。
「阿娘,不要拋下我。」
「我好害怕,不要走,你們不要走。」
那雙在空氣中亂抓的手,像兩截枯掉的藤,在渴望攀附一片懸崖。
……
我在邊關的日子過得忙碌且充實。
已經很少會想起方蓬年了。
時間過得飛快。
4
冬天到了,朝廷運送糧草的隊伍姍姍來遲。
去年冬天,便是因為糧草不足,凍死了士兵三十余人,戰馬百余匹。
今年送來的糧草卻連去年的一半都沒有。
魏延對著運糧車愁眉苦臉,最后沒忍住,罵了句臟話。
不過朝廷也有朝廷的難處。
今年年初,嶺南發了百年一遇的大水。
年中,關東地區又大旱,蝗蟲遍地。
能湊到糧草支援邊關已是不易,再加上這一路上各個關卡可能存在的中飽私囊…
天災與人禍齊來,大燕的江山真的岌岌可危。
我正想著,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顫抖的嗓音。
「……阿櫻?」
我轉過身,北風蕭瑟,暗淡天光中,一人穿著披風,遺世獨立。
風吹起他的衣擺,腰間的珠串鈴鈴作響。
借著落日僅剩的一點余暉,我看清了他的臉。
方蓬年那張清秀俊逸的臉上帶著失而復得的狂喜。
「我終于找到你了。」
「這些日子,我找得你好苦。」
他上前一步,就要來抱我。
被我堪堪厭惡地躲開。
「你是來送軍糧的?」
「不,我是專程來找你的。」
方蓬年說,他在家里苦等不到我,到處也找不到我,就去報了官。
那衙役正好是當日張貼告示的那一個,他聽了描述,又對上名字,便知道我來了邊關。
又買通關系,跟著送糧草的隊伍來此尋我。
「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,跟我回家吧。」
「方蓬年,我不跟你回去了。」
他眼中的激動一下子褪去大半,嘴唇翕動,有些不可置信。
「為什麼?」
風忽然變大了,吹得我頭有點疼。
魏延走了過來,抱著手臂,抬了抬下巴。
「你男人?」
「以前的,現在不是了。」
魏延挑了挑眉。
自從我救了魏延的命,他與我熟絡了許多。
威風凜凜的大將軍,閑下來時,也愛托著下巴如孩童般愛聽我講天南海北的趣事。
我給他講南海的日出,波瀾壯闊。
講西域的駝隊背對夕陽,形成一道孤影。
講苗疆的蠱毒神秘,輕易便可將人操控于股掌之間。
他是個極有耐心的傾聽者,遇到不懂的地方也會等我講完了再問。
方蓬年蹙眉打量著魏延,眼睛里全是淬了冰的寒意。
「你不跟我回去,是因為他?」
這般誤會,讓人頭大。
「阿櫻,你別忘了,你我尚未和離,我們還是夫妻。」
「我絕不會允許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。」
我尚未說話,魏延便豎起了兩道劍眉,張嘴道:「那你就趕緊把和離書寫了,廢什麼話。」
這個火暴性子,此刻被方蓬年點燃了。
我拍了拍魏延的肩膀,以示安撫。
又仰起頭,直視方蓬年漆黑的眼眸。
「因為你總是不聽我講話。」
「因為你不相信翠花家的石榴不是我偷的。」
「因為你刻的木頭人不是我。」
「因為窈兒姑娘不是妹妹,是你的心上人。」
「方蓬年,這些,夠嗎?」
其實還有好多好多,最主要的大概就是他從來沒有愛過我。
只是我不想說了,也懶得說了。
方蓬年后退幾步,五官因痛苦而扭曲:「對不起,對不起,阿櫻,我知道錯了,你跟我回去,往后咱們好好過日子。」
「來不及了,方蓬年。」
5
「嘖,你當軍營是什麼地方,還拖家帶口來了。」
「早些回去,別留在這里添亂。」
魏延說這些話的時候,口中咬著半截枯草,有些嫌棄。
可我知道,他是故意這麼說。
邊關苦寒,糧食也不夠。
他已經連著向朝廷遞了好幾封奏折,都沒有一點回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