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雙手就像是剝了殼的雞蛋般光滑。
我這才知道世上真有這麼標致的人兒。
不知蘇蕓和江硯說了什麼,她走后江硯突然要和我成親。
我歡喜極了,扯了匹紅布做了蓋頭喜服,沒有嗩吶吹笙,沒有父母高堂,悄悄和江硯成了親。
那時我還在想,江硯一定是鐘意我的。
要不然為什麼要娶我呢?
可我好像弄錯了。
自始至終,他從骨子里瞧不上我這個鄉野村婦。
鄉野村婦,連給他做妾,都是賞賜。
4
江硯的目光愈發不耐。
我知道,他不喜歡一句話重復兩遍。
可我搖了搖頭,告訴他:「不是破爛。」
「什麼?」
「屋里有我用了很多年的葫蘆瓢,我喜歡用它來舀水。」
江硯皺著眉:「不用帶,東宮里有舀水用的銀盆。」
「屋里有我自己縫的裙子,我想來年春天穿。」
江硯冷冷地說:「你針線活那麼差,穿上去也不會好看的。東宮里要什麼新裙都有。」
「屋里還有我爹娘留給我的……」
我話還沒說完,江硯就打斷了我。
「李朝朝,孤知道村婦見識短淺。但你別惦記這些不值錢的玩意了,東宮里應有盡有。現在立刻跟孤走。」
我站在原地,輕輕將菜籃放在了地上。
「不是的,這些都是我的寶貝。它們陪我的時間更久,如果真要論值不值錢,它們都比你值錢。」
江硯愕然抬眸:「李朝朝,你什麼意思?」
我養了江硯一年,賣菜賣雞蛋供他吃穿。
我不太會算數,求他幫我一起記賬,他說村婦粗鄙,學不來這些。
我想在院子里搭瓜棚,讓他幫忙,他卻說莊稼事是村婦干的。
我每日都要擔著兩筐菜去集市上賣,有時肩膀酸得厲害,第二日還得獨自趕集。
我也想有個人能幫我一起干活。
我看著他身邊烏泱泱的一群黑衣人,攥著衣袖,試探地問:
「如果你要報恩,能不能幫我找個男人?」
「從這里面找就行,挑個能干的。」
江硯似乎愣了片刻,而后挑眉,眼底掠過一絲慍怒:「李朝朝,你在說什麼?」
「孤肯把你帶回東宮,你卻不走,還要孤給你找個男人?」
說到這里,他勾起唇角:「行啊,孤是愿意給你找,但你問問他們,哪個會放著大好前途不要,跟你在這鄉野里待著?」
他掃視一圈,黑衣人紛紛垂下了眼,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和他對視。
「看見了嗎?沒人愿意。」江硯逼近我,聲音愈發沉了:「孤最后問你一次,要不要隨孤入東宮?」
我看著又小又舊的茅草屋,搖了搖頭:「不去。」
他沒有再說,帶著一群人轉身離開。
臨走前,蘇蕓蹙起好看的眉:「朝朝,你犯什麼葷呢?何必放著富貴日子不過,繼續在這鄉野間艱難謀生?」
不等我回答,江硯就把她拉走了。
他牽起蘇蕓的手:「和她說這麼多做什麼?她是被孤的身份嚇到了,等過段時日想清楚,自然會進京找孤。」
之前,江硯告訴我,蘇蕓是他的親妹妹。
可看著他們并肩而行的背影,恍惚間我竟然一種錯覺,覺得他們才是夫妻。
這夜起了好大的風。我搬了個梯子爬到屋頂,用板子把茅草壓嚴實。
春嬸兒瞧見,連忙幫我扶住梯子,小聲問我:「朝朝,你那相公呢?這麼危險的活兒,他怎麼也不來給你搭把手?」
「他走了。他說,他不是我的相公了。」
春嬸兒一怔之后,欣喜地撫掌笑道:「太好了,我早就看那混賬玩意不順眼了。
每天什麼都不干,就知道張嘴指揮。」
「走得好,走得好啊!」
風聲太大,嗚嗚咽咽,吹散了我的回答。
風聲灌進春嬸耳里時,她聽岔了,竟然還以為是我在哭。
「朝朝,你莫不是哭了?哎呀,這種男人不要也罷。看他今日一副貴人打扮,你便該知道,他和我們不是一路子的。」
我壓好板子,從屋頂探出頭來:「嬸兒,我沒哭。」
其實我該高興的。
江硯走后,我再也不用為每天買什麼瓜果發愁,也不用緊巴巴地摳搜著每一文銅板,不敢花在自己身上。
我把積攢銅板的罐子打開,發現里面已經有一百多文了。
這麼一看,我也是個有錢的姑娘了。
「嬸兒,我不難過的。我明天還要去集市,再買兩只雞回來養。」
春嬸見狀,這才松了一口氣,拍了拍心口感嘆:「那就好。」
「朝朝,兩條腿的男人多了去了。嬸兒明天開始幫你物色,給你選個頂頂好的。」
可沒等到嬸子幫我選男人,第二天我抱著倆山雞回家時,就看見了個陌生男人。
倒在村口大樹下,渾身是血,昏了過去。
5
村里人都愛湊熱鬧。
他們圍著男人指指點點,可沒有一人愿意將他帶回家。
這次我學乖了,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,抱著我的山雞轉身回家。
誰知這天夜里,村長敲響我的房門,忽然開始和我敘起舊來。
「朝朝,你還記不記得,小時侯你起了高燒,差點就要病死了。是我抱著你到鎮上買藥。這買藥的二十文銅板,還從來沒找你要過呢。」
他單手撐著門,也不進來坐,就問我:「朝朝,你說說,我對你夠不夠好?」
我是吃村里百家飯長大的,能平安活到現在,確實少不了村長的幫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