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連平素不禮佛的母親也跟著一起上了山。 

鴻恩寺節慶很熱鬧，女香客單獨劃定了一片區域。

最重頭的儀式便是寺里的住持攜所有和尚一起為佛像清凈后，鍍金身。 

打水的小和尚路過我面前時不小心摔了一跤，我連忙扶起他。

「你沒事吧？」

「沒事，謝謝姐姐。可是你的衣裳……」

「沒事，現在天熱，濕了也不要緊。」   

他匆忙拿著水桶離開，我也隨母親一起就座。 

沒過多一會兒，一個在寺廟幫廚的大娘找到了我：

「這位小姐，小和尚說你的衣衫濕了，麻煩跟我去換一件吧。」 

我立刻拒絕道：「不用了，日頭正好，再過一會兒就干了。」

「小姐，山上風大，別遭了風寒。」

我還想拒絕，母親開口了：

「去吧，換好了衣衫，正好能趕上虛云大師講佛經。」   

無奈之下，我跟著大娘走到了寺廟的后院廂房。 

與前面的熱鬧不同，這里很安靜。

安靜到我心里隱隱有種不安的情緒。

「小姐先在此等等，我去幫你拿衣裳。」 

「大娘，這位小姐是我朋友，我幫她拿吧。」 

這是虛云的聲音！

我心跳如擂鼓，話卡在喉嚨，愣是說不出來一個字。   

「洛小姐莫不是又忘了我？」 

「虛云大師，我……」 

我想說有大娘幫我就夠了，可大娘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 

「你是害怕我嗎？」 

我只覺得嗓子發苦，我哪是害怕他啊？ 

我喜歡他，卻不得不強迫自己不喜歡他。

我攥緊袖口，一句話也沒說出來。   

我是怕他又讓我走。 

「罷了，你隨我來。」 

10

那個時候，我沒有辦法去思考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。

只記得腳下的路像蜿蜒的蛇，猙獰地吐著信子，嘲笑我的不自量力。

明明該拒絕，卻不敢拒絕。

被曾經拒絕過我的人，牽著鼻子走。   

這種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。 

他忽然駐足，我差點撞到他的后背。 

連忙往后退了幾步，拉開了距離。

他有一瞬的遲疑，試探性地問我：「洛小姐，你要進去嗎？」

他推開了門，房間不大，卻異常整潔。

依稀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，跟他身上的香味有些相似。 

「我不進去怎麼換衣衫？」我有些不解地問道。   

他的耳根微微有些發紅，手指捻動佛珠：「那姑娘自己進去便可，衣裳在柜子里。」 

我剛踏進去一只腳，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勁。

看屋內的擺設，也不像是那位大娘所住的廂房。

我狐疑地問道：「這是誰的房間？」

「自然是我的。」 

「你的意思是，讓我換你的衣衫？」

「我有一些母親備下的新衣衫，尚未穿過，在柜子的最上面。」   

我的心里劃過一抹異樣，總覺得不太對勁。

「虛云大師，男女授受不親，我一個女子還是不要進你的房間了，更遑論穿你的衣裳。」 

說完，我就打算離開。 

他忽然伸手攔住了我的去路，聲音喑啞：「你這樣會著涼的。」 

他的臉上飄著一抹紅暈，我皺眉道：「可是我也不能穿著你的衣服出去啊。」

「我幫你拿去曬干，到時候你再換回來也不遲。」 

虛云不等我反應，把我推了進去，迅速關上了門。   

我一臉茫然地看著緊閉的門，隔著薄薄的布料也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熱。 

他是在臉紅？ 

11 

我雙手扇著風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按他所說找到了衣柜里的衣裳。 

很奇怪，這衣衫尺寸不大不小剛剛好適合我。

也看不出來是男裝。

可他明明比我高了不少啊。   

我拉開門，他立刻迎了上來，「如何？合適嗎？」 

「好像挺合適的，只是你這衣裳也不像是男裝啊。」

虛云摸了摸鼻子，從容答道：「那是母親幾年前做的，我還沒長高，也是巧了，剛好適合你。」 

我抱著自己的衣裳，認真道了謝，從他身側離開。

他叫住了我：「把你的衣裳給我吧，我知道哪里的陽光好，能曬得快。」 

我遲疑一瞬，遞給了他：「那就有勞小王爺了。」 

他喉結微微動了動：「在寺廟里，洛小姐還是叫我虛云吧。」   

「多謝虛云大師。」 

回到前院落座后，母親看了我一眼，有些驚訝地問道：「云錦緞的料子？那大娘是哪家高門？」 

我對布料不甚了解，忙追問道：「母親，這云錦緞很貴重嗎？」 

「這是皇家特供的衣料，一般是皇親國戚才有資格用的，尋常人家根本沒機會接觸，除非是圣上欽賜。」

哦，虛云是小王爺，這料子他們家肯定是有的。

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瞞過母親。 

「方才見那大娘衣著普通，也不像是高門出身，不知道是不是哪位達官貴人的女眷。」   

「女眷？」 

母親睨了我一眼：「小點聲，沒規沒矩的。云錦緞因為料子柔軟，基本用來做女眷的衣衫。」

我的心口有些劇烈地起伏著。

他說這是他自己的衣衫。

王妃不可能犯這種常識性錯誤，給虛云大師用女眷的料子做衣服。

所以，這衣裳本就是為女子所制。 

四周的掌聲忽然此起彼伏，我遙遙望去，是虛云大師出來了。   

12 

他一身玄青色素袍，腳步輕快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。

他的側臉完美無瑕，鼻梁高挺，精雕玉琢的容顏，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移不看眼。 

我埋頭不敢去看他，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