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那位眼生的太醫，我探問過，名叫謝承卓，果真是梁王舉薦入太醫院的。

據傳來自云滇，醫術高超，堪稱神技。

我不由得感激涕零，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辛苦沒有白受，頓時遙遙拜謝皇恩浩蕩。

那太醫搭了我的脈，捋著胡子蹙眉半晌，這才神色凝重地看向我。

「姑姑這是中毒的征兆。」

被個白胡子老頭叫姑姑實在難受，我干巴巴地一笑，這才頂著暈乎乎的頭想明白他在說什麼。

「毒，什麼毒？宮中怎麼會有毒，保護陛下！」

幸好大腦還未完全壞掉，能令我分得出精神表演一番忠心赤誠。

陛下無事，中毒的只有我，幸好分量不重，只是大病一場。

喝了半月的湯藥，這才漸漸好轉。

身體雖然虛弱，但精神卻逐漸恢復。

皇帝很是大方，準了我再好生修養一番。

得了空，我開始細細回想自己平日里飲食起居。

可實在想不出哪里出了差錯。

我這一生，如履薄冰，怎麼還會人故意要害我？

31

手捧著一碗溫熱的藥湯，我正坐在床邊百無聊賴。

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。

我抬頭一看，竟是常貴和洛書，他們臉上帶著擔憂之色。

「姑姑，您可好些了？」常貴關切地問。

我點了點頭，示意他們坐下。

「多謝關心，我已無大礙。」

洛書環顧四周，壓低聲音說：「姑姑，我們有些事情想跟您說。」

我放下藥碗，示意他們繼續。

常貴接著說：「最近宮中有些風言風語，說是有人在背后搞鬼，姑姑您這次病得蹊蹺，我們懷疑...」

「懷疑有人下毒？」我打趣反問。

洛書恨恨地說：「我們懷疑是有人嫉妒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，想要除掉您。

」

我：... ...

沉默了片刻，我揉了揉額頭：「頭還是有點疼，你們先別說話了。」

但常貴根本不能閉嘴超過十息。

沒一會，他便急匆匆地開口。

「姑姑，我們這次來還是有要事的。」

我抬頭看他，滿臉寫著你最好有正經事。

果然是要緊事。

「宸妃宮中，查出了巫蠱之術。」

我驀然瞪大了雙眼：「巫蠱？」

日前，淑妃家傳的金鎖不見了，六宮搜查之時，發覺明月宮中樹下有土壤松動的痕跡。

一挖，竟挖出了個巫蠱娃娃。

寫著皇帝生辰的巫蠱娃娃。

32

我心中一驚，先太后死于南疆巫術，自那以后，巫蠱之術便是宮中的大忌。

一旦查實，宸妃恐怕難逃重罰。

我深吸一口氣，試圖平復心緒。

問道：「此事可有確鑿證據？」

常貴和洛書對視一眼，洛書接著說：「確鑿證據尚未找到，但那巫蠱娃娃上寫有陛下的生辰八字，且埋藏地點正是宸妃宮中。」

「宸妃自然高忽冤枉，陛下命人詳查。」常貴接著說：「宮中人多眼雜，消息此時早已傳得沸沸揚揚。」

我意外封在房內休養，倒成了這旋渦之中唯一置身事外之人。

當晚，事態便迎來了反轉。

那娃娃身子用的布料是內廷的貢品，宮中數量有限。

查來查去，查到了宋美人頭上。

沒審上半個時辰，她便什麼都招供了。

「是貴妃娘娘，貴妃娘娘說是要趕在清明，為宮中早夭的小皇子們燒些東西，便命我縫制了娃娃，至于陛下的生辰，可萬不是我寫的。」

這下便查到了良貴妃頭上。

盡管她百般否認，但宸妃身邊已有宮女招供，是奉貴妃之命，將娃娃埋入明月宮中。

這晚死了許多人。

皇帝可以縱容后宮爭斗，互相消磨，來相互制衡，便于管控。

卻決不允許自己成為爭斗中的棋子。

夜晚的皇宮被燈火映得恍若白晝。

盡管連夜清洗，第二日出門時，我都能聞見淡淡的血腥氣。

至于傳聞中淑妃的胎。

又請太醫看過了，不過是近日休息不好，身體欠佳，影響了脈象。

我站在未央宮前，感覺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正籠罩著整個宮城。

33

皇帝實在喜歡制衡。

不能令宸妃一家獨大，于是他又將淑妃扶了起來。

但淑妃膽小怕事，哪怕有強勢的母族，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。

后宮漸漸形成宸妃一人獨大的態勢。

那日，常貴下差，又來我這里閑聊。

從茶水聊到星星月亮。

我看他抓耳撓腮，像是心里憋了許多話。

能讓這個碎嘴子不知該如何開口，顯然是些了不得的事。

我便說笑道：「一會我還要當值，沒空聽你的廢話，若是沒事，我可走了。」

他苦著臉：「姐姐，淑妃娘娘此刻也在未央宮，你一會去伺候時最好離著遠些，莫湊得太近。」

我看他表情認真，便收了笑話的心思，鄭重道了謝。

當日果然離皇帝遠遠的。

淑妃一直隨侍，我也沒有礙眼的興致。

直到入夜下差，平安無事。

卻沒想到第二日一醒來，洛書已然被陛下處死了。

據說是沖撞了淑妃，皇帝親自下的令。

我連尸首也未見到，已經裹了運出宮去，丟在郊外亂葬崗中。

「怎麼會如此。」

我死死地握拳。

陛下近日的脾氣不是好了許多麼，怎的又發了癲。

常貴捂著臉哭哭啼啼，鼻涕眼淚都糊住了。

「下令杖斃，侍衛便直接拖去隔壁堵了嘴，一下一下生生打死的，那處...那處離姑姑你的房間不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