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 

也只來得及說過這些要緊的，其余事情也非一朝一夕能夠說得明白。 

我便也不急，又是恭敬地一禮。

「娘娘，您若有什麼需要，盡管吩咐婢子就是。」 

玉美人微微頷首，扭捏了一下，有些臉紅地輕聲問我：「多謝春夏姑姑，我今日初入宮，這活動了半日，身上都透了許多汗水... ...不知什麼時候可以清洗清洗。」 

這樣小事竟這麼客氣，還透露出不通規矩的忐忑，我緊忙招呼宮人備水。

因顧慮著是初次，便親自帶著宮人伺候著。   

玉美人褪了衣物后，背對著我捂著胸口進了桶中。 

我為她擦洗之時，才隱約看見她胸下一處銅板大小的青色胎記。 

看得我一愣，心中忽然泛起些熟悉的感覺來。

但又實在想不起來。 

愣神的工夫，玉美人已經羞怯地蓋住了胸口，低低喚我：「姑姑。」 

我回過神來，告罪以后，專心細致地做起了事。

待到梳洗后，玉美人乖乖地坐在寢殿里抬頭看我，她歪著腦袋想了想，又從手腕上褪了個鐲子下來，便往我手中塞。

我又推回去：「娘娘，這可使不得，婢子只是盡本分而已。」

玉美人卻很堅持：「春夏姑姑，你不必推辭。我在江南長大，不識京中的規矩，還需你多教導才是。」

原是真心想要推辭，但幾次不成，見她態度誠懇，亦覺著憑她這張臉，說不準這宮中今后是何格局，便不該輕易開罪于她，因此便不再端著。

在宮中這許多年，宮中人有些事情求到我頭上，再好的物件倒也收得下。

鐲子而已，我收入袖中，又福了福身子。

「娘娘若是沒什麼事，婢子先帶人灑掃宮殿去了。」

玉美人沒說什麼，只是擺了擺手。

我在這個動作中看出幾分熟悉感來。

她連舉止都與先皇后有三分相似。

舊殿新啟，總是有許多事要忙。

我忙碌許久，直到入夜才得空。

從偏殿向院落走時，發現玉美人正在窗前發愣。

她實在不像旁的新人，膽大者好奇，膽小者畏縮。

她不去看宮殿，反而要看月亮。

今日新月，只有彎彎的芽。

我看著她立在窗前的身影，心中的古怪之感越發難以抑制。

但宮中最忌諱的便是好奇心。

人不好奇，才能活得久。

于是我遠遠一禮，便低眉斂目地向外走。

15

第二日一早，我依規矩領著小宮女侍奉玉美人洗漱更衣。

一進寢殿，便聞到了淡淡的梨花香氣。

我四下看看，卻也未見梨花。

吸氣的動作多少大了些，被玉美人看出了端倪。

她微微一笑，指向床頭矮柜上的一個小香爐：「我閑時自制的梨花香，姑姑若是喜歡，我送你些。」

她方才起床，臉上的沉穩褪去。

坐在床邊仰頭看我時，嘴角帶了些笑意，終于有了些女兒家的嬌態，顯得她靈動了些。

我心中一暖，這玉美人倒是細心，也會做人。

便也笑著回道：「娘娘好意，婢子心領了。只是宮中規矩，奴婢們不得私藏香料，娘娘的心意，婢子感激不盡。」 

她未料到有這樣的規矩，隨即有些不好意思。

「抱歉，我不知道。」

「美人客氣了。」

我招招手，一個小宮女便上前來。

「婢子小桃酥，給美人見禮了。」

這是個巧手，我特意撥來的，因為拿捏不準陛下的意思，尚未敢傳授些為先皇后梳發是的技巧。

趁著小桃酥為玉美人添妝時，我撥弄了一番她的煙爐。

梨花香氣更濃郁了些。

我稱贊說：「美人的手真是巧。」

「只會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罷了，正經規矩都是不通的，還需麻煩姑姑教導。」

我一回頭，已經又有對翠玉的耳環進了手心。

拜托一次便要送一個玩意。

她怎麼不懂規矩了，這也太懂規矩了些。

16

接下來的日子里，我開始教習玉美人宮中的規矩。

她學得很快。

時不時也要塞給我些值錢或是不值錢的小物件，對我很是尊重，也算倚重。

我知她心思不簡單，行事也越發謹慎規矩。

教授上毫不藏私，有些未擺在明面上的事，我亦說得明白。

宮中規矩，新入宮者，大都是要過了幾個月調教得當才能送去未央宮。

皇帝陛下白日里也不入后宮，夜晚也不許這些新入宮的美人們亂跑。

平日里她們也都沒什麼運氣能得見天顏。

可巧的是，半月后，她于御花園中撫琴時，正撞見了陛下興起去賞花。

這般運氣，旁人實在羨慕不來。

當晚，陛下便第一次傳召她入未央宮。

雖說不太合規，但也不是沒有先例，譬如十幾年前的陳美人，當晚便爬上了龍床。

我自是十分重視，細細同她重復侍寢的規矩。

臨行前仍覺得心中不踏實，便再次叮囑：「娘娘，陛下乃九五之尊，您在陛下面前需得恭敬有禮，切不可失了分寸。」

玉美人微微一笑，面上不像別人初次侍寢時那般緊張。

「春夏姑姑，我自知身份卑微，不敢有非分之想。陛下召見，我一定遵從規矩。

」

倒像是想要哄我別緊張的樣子，一顰一笑間，我被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引得憶起先皇后的模樣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