傳聞那女子生來便口含美玉，聰慧異常，家中便為她取名為玉珍。   

一同入宮的女子有三人，她們入未央宮拜見之時。 

別人都衣著華貴，唯有趙氏玉珍身著素凈的白衣，只有腰間垂了塊看起來料子極好的玉環。

命她們起身抬頭時，我看見那張表情清冷的臉，只覺心中一驚。 

回過頭去，果然，陛下已然看癡了。 

「你，你叫什麼名字？」 

皇后過世十六年，趙氏有女十六歲。

她行事卻略顯粗俗，不似大家的規矩，抬眼看向皇帝，絲毫不見敬意，眼中天真，像極了年少時與陛下青梅伴竹馬時的清澈。   

「我叫趙玉珍。」 

我搖搖頭，有宮人欲要上前指正，皇帝卻抬手示意大家莫要動作。

「如珍美玉，好名字，便賜號玉，賜住明月宮。」

說完，他沉吟一番，又看向我：「春夏，就由你跟在玉美人身邊，去教習些規矩吧。」 

我心中又是一驚。 

十六年，我在未央宮可謂一人之下。 

如今派給一個新來的美人，皇帝的盛寵，已然見了端倪。   

明月宮是長樂宮最近的偏殿，已經許久未有人住過了，我俯身應是，并不過問旁的事。 

在未央宮這許多年，我到底是長了些腦子。

比如一行三人，只賜了一人宮殿，我亦不會蠢笨地去問其他人如何安置。

皇帝既開了長樂宮的門，便已是態度，其他二人便借了這玉美人的光，一同入了長樂宮。

以免有所偏頗，倒讓皇帝這新的心上人顯得冷落。

引著三人進后殿之時，一旁的老人都有意無意盯在這玉美人的臉上。 

只有我在看她腰間的玉環。

上好的料子，透著些許涼意。 

太像了，比那張臉還像。

13

我忍不住問她：「美人這玉，可是傳聞中你含在口中那塊？」 

她狐疑看我，又順著我的視線看向腰間。 

「你是說這塊？」

她摩挲了一下，才回答我說。   

「姑姑竟也聽說過這事，確是我出生時含著那塊，如今已經隨了我十六年了。」

她語氣懷念，帶著些坦誠，又因為年紀不大，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。 

最要緊的是，我沒辦法不信任這張臉，因此她說的話我聽來便覺得有幾分可信。 

于是我很是贊嘆地同她說。 

「美人果然天生奇異，口含異寶玉環，還這般雕花精致。」

她搖搖頭：「姑姑莫要誤會，原本我含著的是塊圓玉，這花紋皆是后來雕刻上去的。」

我心中一動。   

于是又試探著問：「那這花紋又是何時何人所刻呢？」 

趙玉珍微微一笑，似乎并沒有發現我的試探與打探：「十年前，我剛過六歲的生辰，家中為我慶生，又首次對外展示我這塊玉，旁人都說我是有大福氣的。結果未過多久，我便忽然身染重病，藥石無醫。」

「家人十分擔心，開始四處求醫，后來一個云游和尚上門說，我命格獨特，原該是有大造化，那時的重病，不過是必要的渡劫而已，若要保命，需清苦修行，遠離塵世。」 

我啞然，這些游方之人，十個有九個半都是江湖騙子才對。 

剩下半個，純純是他們瞎貓碰了死耗子。

她接著說道：「經那高人指點，家中將我送去山中的廟中養著，果然病情有些好轉，后來這玉也被這位高人雕刻成如今的模樣，說是能保佑我平安無事，萬千造化。

」 

聽聞皇帝與梁王的玉原本是天外來的隕玉，亦是為游方高人所制。   

卻不知這其中有什麼關聯。 

玉美人大概是見我總盯著這玉，便十分大方地從腰間將玉解下來，遞到我面前。

竟是毫不設防。

我猶豫一下，到底是難以拒絕與娘娘有關的東西，于是恭敬地接過來。 

拿在手中仔細端詳后，立刻看出許多不同來。

比如有花變蝶，有林結果，像是春花圖變了秋月圖，一如人生之朝夕。 

如此一來，不過是遠看相似，近看卻沒什麼關聯。   

我心中暗自揣測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，只是恭敬地將玉遞回去，稱贊說。 

「如此了得的雕工，不愧是出自高人之手。」

趙玉珍微笑著收回玉，細致地系回腰間，而后便狀似無意地說道：「姑姑，我聽說你與先皇后關系甚好，我從小便仰慕她的仁德，你能否告訴我一些關于她的事？」

我面上一冷，不知她是真傻還是裝傻，竟這樣橫沖直撞地提出這樣的問題來。

但宮中規矩，主子有話不得不答，所以我選擇謹慎地回答：「先皇后是位賢德之人，深得宮中上下敬愛。只是她已仙逝多年，有些事情我記得也不深了。」

她聞言點點頭，未再追問，反而是轉身向西方恭敬地俯身拜了三拜，姿態做足，讓人無可指摘。 

14   

我引著玉美人入了明月宮。 

又按例為她撥了四個宮女，兩個內監。 

她環顧四周，眼底帶了點不易察覺的情緒來， 

很快又被淡漠取代。

我雖面上恭恭敬敬，實則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，并未忽略這份轉瞬即逝的情緒。

但面上不顯，中規中矩地為她介紹宮殿。 

接著又說了些要緊的規矩。   

「陛下不喜深紅，宮中有些喜事，也要將過正的紅色避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