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是生生將她的舌頭割下來,祭拜王嬤嬤。
當初沈降雪便是用這三寸之舌,許他們平安一世、出宮到老。
所以張德順恨透了她。
沈降雪倒在雜草叢生的泥土地上,身體蜷縮成一團,不由自主地貼地翻滾。
她衣裳沾滿泥土,不再鮮亮。
我輕笑俯身:「沈降雪,一切都是你自找的。」
在她充滿怨恨和不甘的眼神下,殺人誅心。
「我從未愛過季祁言。」
26
她雙眼瞪直,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,臉部肌肉扭曲變形。
神情更是猙獰可怖。
我卻低沉而愉悅地狂笑不止,一遍遍刺激她。
「他更不可能愛你,你不過是他牽制沈家的一顆棋子。」
「失去沈降雪的身份,你便是個無人憐愛的可憐蟲罷了。」
冷風陣陣呼嘯而過。
寒鴉凄厲的叫聲在耳邊不住盤旋。
沈降雪身體彎成弓形,眼珠子瞪得極大。
嘴里發出一聲聲瀕死的慘嚎,聲嘶力竭。在凄冷的宮殿中,顯得毛骨悚然。
在痛苦和痙攣中,手指抽搐成爪狀,被活活氣死。
種如是因,收如是果,一切唯心造。
三個月后。
太后大壽,普天同慶。
季祁言又得了好幾位美人,早已把未央宮忘得一干二凈。
這皇宮啊,向來如此。
只聽新人笑,哪聞舊人哭。
皇后成了上一屆宮斗中的最后勝利者。
她母儀天下,操持著整場壽宴,不料雜耍藝人打鐵花時,落下的火星子竟不小心將隔壁的未央宮點燃。
等人們發現時,火勢已無法控制。
總管公公來報:
「啟稟皇上,旁側的宮殿被燒成了廢墟。」
「所幸只有一人未逃出。」
季祁言眼皮跳了跳,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顫著聲問是誰?
「不是什麼重要的人,只是那待在冷宮中的純妃罷了。」
他這才想起來我的存在。
觥籌交錯,屋內的燭火明明滅滅,在眼前顯現出那張笑顏如花的臉龐。
他第一次覺得,美人在側亦不能使自己開心。
冷風吹來,心里空落落的。
好似缺的那塊,正是最重要的一塊。
三日后,一枚從廢墟中拋出來的暖玉,被送到季祁言跟前。
那塊玉是當初在冷宮初見時,我們之間的信物。
當日情景猶在眼前。
那宮女眸光靈動似雪,垂眸指著他身上的玉。
笑問:「小太監,口說無憑,要不你把這個抵押給我,如何?」
竟不知,這一抵,便是一生。
季祁言舉著那枚打著同心結的暖玉。
绦子被燒得焦黑。
他細細打量著斷口粘合處,著以描金修復的繪圖。
上頭畫著兩個相互依偎的背影,朝朝暮暮,不離不棄。
卻在下一刻,玉佩自他手中斷成兩截。兩個相依相偎的人,生生被分成天各一方。
像個心里最后一根繃著的弦突然斷裂。
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,捂著暖玉,痛苦嗚咽。
慶佑三十年。
季祁言以淑德皇后鳳體抱恙,不宜執掌中宮為由,另立新后。
沈降雪無疑手狠手辣。
但背后暗暗推波助瀾之人亦十分可恨!
長姐謹慎,有身子后為護龍胎,不敢同旁人吐露心聲。
皇后卻佛口蛇心。
佯裝與長姐推心置腹,背地里,卻將這一消息透露給沈降雪。
廢后坐觀上壁。
遠遠瞧著我與沈降雪斗得你死我活,她便如那黃雀在后,坐收漁翁之利。
殊不知死去的白月光,成了皇帝心頭的朱砂痣。
她呀,受不起天子之怒。
有知情人士透露,皇帝廢后,純粹是因為愛妃鐘氏死于廢后之手。
消息是師叔打探來的,他低聲嘆息:
「聽聞皇上舊疾發作,一發不可收拾。每至深夜,時常叨念和純愛妃在一起的日子。」
愛妃?
我抬手輕拉竹簾,擋住簾外刺目的光。
只覺得這兩個字亦如刺目的浮光般,遙不可及。
27
從冷宮喂貓開始,便是我在處心積慮接近他。
我投其所好,故意示弱。
又對他若即若離,讓他患得患失。
便是用這種手段,讓他生出非我不可的決心。
或許季祁言曾對我有過真心,但我充其量,也只是他諸多棋子中的一枚。
什麼情啊愛啊。
不過是借著深情的由頭,借機除掉皇后一黨罷了。
師叔翹著修長的二郎腿,吊兒郎當地躺在藤椅上。
拎著一壺春風醉小酌。
「師侄啊,你看,我助你復仇,助你全身而退。」
他從藤椅上蹦起來, 雙手托腮做乞求狀。
「那……今晚的碗能不能你刷啊?」
我在永春宮故意激怒掌事宮女,才有了去柴房與師叔密談的機會。
翠柳被燙死那日,在墻外以石子擊打貓兒的高個子宮女是他。
王嬤嬤害我時,偷換匕首和毒藥的高個子太監是他。
就連太醫舉薦的術外方士也是他。
為了不刷碗, 師叔也是拼了,雙手合十撒嬌求放過。
我將酒肆的賬單鋪在桌案上,頭也不抬地和師叔斗嘴。
「師叔啊, 但凡有個花生米, 你也不會醉成這樣。」
當初他為了二兩銀子賭我騙不到長姐。
愿賭服輸,這碗他刷定了。
柴門輕扣,獨臂男人牽著一匹瘦馬在我面前站定。
「敢問店家,可曾見過這位姑娘?」
夏末微光打在莫書謙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上, 顯得面容更為滄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