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賀小姐也是來取首飾的嗎?相公說這異珍閣的雕工最好,特意讓我來制了一對玉佩呢。」
我瞇了瞇眸子,這才注意到她腰間系了一塊玉佩,上好的白玉被雕刻成了綻放的蓮花,晶瑩溫潤,栩栩如生。
當真是好大一朵白蓮。
然而我看這塊白玉卻是眼熟得緊,打量片刻才猛然想起,這塊玉牌,應是我當初送予沈乘意定情之物。
無他,只因這般品相的白玉,只怕除了賀家,便也尋不出第二塊了。
這塊白玉原本有巴掌大,是當初爹爹意外所得,原是打算上貢宮中的。
恰逢沈乘意離京求學,爹爹便將這塊白玉一分為二,制成了兩塊玉佩。
一塊給了我,一塊給了沈乘意,取了個珠聯璧合之意,權當是我送他的定情之物。
現如今,那本就已經被一分為二的玉佩,再度被分割成了兩塊,就這樣明晃晃地系在她的腰間。
柳絮絮興許是想惡心我一番。
我也確實被惡心到了,頂好的一塊玉,一分再分,竟是變成了這般小家子氣的模樣。
也罷,想來這塊玉應該是除了那些散碎銀兩外,沈乘意現下最能拿得出手的物件了。
區區一塊玉佩而已,全當是打發叫花子了。
抬眸,望著柳絮絮藏著得意的雙眸,我漫不經心道:
「什麼首飾還要本小姐親自來取?這種活應是下人來做才是。」
7
仰仗著沈乘意昔日攢下的錢財,柳ťù⁸絮絮真真是過了一段揮金如土的日子。
只可惜再高的金山也有挖空的一天,更何況沈乘意當慣了衣來伸手的世家公子,全然沒有自己賺錢的門路。
不過月余的光景,便聽聞沈府的日子似拮據起來了,府里有不少下人都被打發走了。
眼下沈乘意正四處奔走,想要謀個像樣的生計。
中秋燈會,京中熱鬧得緊,我同京兆府尹家的嫡女洛晚吟一起游湖賞燈,聽著她一路同我講近來京中的趣事。
一如往常,沈乘意同柳絮絮的那點事,依舊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。
洛晚吟與我關系極好,退婚一事令她如今很是不滿沈乘意,每每聽到關于他和柳絮絮的事,都要義憤填膺地罵上半晌。
我品著茶,淺笑著耐心聽她罵,時不時還會遞上一杯茶讓她潤潤嗓。
直到一壺茶快要見底,她才終是泄完憤,偃旗息鼓了。
「要我說,這沈乘意真真是瞎了眼,那柳絮絮明明就半點不如你。」
一杯茶水下肚,洛晚吟長嘆了一口氣。
我笑著安慰道:「你也道他眼瞎,都說瞎貓碰上死耗子,我可不愿意當那只死耗子。」
洛晚吟嬌嗔地望了我一眼,面色稍有緩和:「也就是你大度,任憑他們興風作浪。」
我淺淺一笑,不置可否。
倒不是我真有多大度,只是我這身子,好歹也是嬌養起來的,金貴得很,若是為了些不值當的人受了氣,實在是虧得緊。
我正想著,洛晚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,興致勃勃道:
「南枝,你可知,今日陛下新調任的翰林學士上任了。」
我點了點頭:「自然知道,聽聞陛下很是倚重這位新翰林,不僅給了他翰林官位,還賞了他千兩黃金,這般賞賜,在百官當中也算得是頭等了。」
洛晚吟忽而湊近我,壓低聲音繼續道:「那你可知道,這位新翰林,和沈家有些淵源。
」
我?
斟茶的手頓了頓,我有些疑惑的望向洛晚吟。
洛晚吟挑眉一笑,杏眸中盈滿了幸災樂禍的光:
「新翰林名叫沈檀,聽說是沈家遠親,算起來應是沈乘意的堂哥。今日沈翰林剛一上任,沈乘意和他那個鄉野新婦便拎著賀禮上門了,說是想敘敘舊。」
說著,她略微一頓,才繼續道:
「卻不想沈乘意直接吃了個閉門羹,連翰林府的大門都沒能進,甚是狼狽。」
沈檀?
聽到這個名字,我不由得怔了怔神。
新翰林姓沈我是知道的,但卻從沒想過與沈家有關系,更沒想過會是沈檀。
說起來,不光是沈乘意,我與這沈檀,也是相識的。
沈檀確實沈家遠親,而且我與沈乘意年幼時,還曾與他相處過一段時日。
和沈伯父的際遇相似,沈檀的父親也曾過得窮困潦倒。
可不同的是,沈伯父還有我爹這個兄弟知己,沈檀的父親就遠沒有這麼幸運。
我六歲那年,南方大旱,糧食比金子還貴。
沈檀的爹娘雙雙餓死在了那場旱災中,唯有沈檀靠著一塊餅,撐了整整七日,等到了趕去賑災的沈伯父。
沈伯父不忍沈檀無依無靠,將他領回了京城養育,這一養就是三年。
三年間,沈檀一直勤于學業,不僅做得一手好文章,在治國之策上也頗有獨到見解,也算是個少年英才。
就連那時還只是太子的陛下,也十分看重他。
直到我九歲那年,南方來了兩個人,接走了沈檀。
沈伯父說,那兩個人是沈檀的表叔,如今也算是發跡了,便將他接回去親自撫養了。
聽聞沈檀被接回去后依舊勤學,哪怕是在名人輩出的南方,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