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檀冷靜想了一下，或許陳庭之確實不知道夫妻之間該如何相處更自然放松，因為他的父母就是很典型的尊重互敬，她一度以為這兩個人只是沒有感情的聯姻，后來才知道陳父堅決拒絕了尋求聯姻的其他人家，反而自己主動去求了陳母來。

雖然情有可原，但周檀Ṫû⁽并不想在短時間內做決定，于是，她對陳庭之說：「你想求我成全？可以，但我現在不想成婚。你若是非要留在我身邊，我倒不會反對，只是沒有名分，你愿意就待詔，不愿意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。」

陳庭之咬咬牙，點了頭：「我愿意的，只要能跟在公主身邊，哪怕沒有名分。」

15

周檀封親王，府邸還是原來的那一個，只是按照親王的規格進行了修繕和擴建，這些事情老百姓并不關心。

真正令人震驚的，是那位新科探花不知道怎麼回事，自己跑去給雍王殿下當面首。

周樺亦不理解這兩個人在做些什麼。陳家是舊世家，雖然近些年不復往日榮光，但到底也是有些家底的，陳庭之本人又是科舉新貴，做駙馬也好，王后也罷，身份品貌都是擔得起的，眼下忽然成了個面首，不僅壞了他自己的名聲，還會牽連周檀的婚事——畢竟一個面首就如此出色了，日后周檀的正夫得多優秀才鎮得住這位呢？

外面的人眾說紛紜，周檀卻優哉游哉地享受著紈绔子弟的幸福生活。戲臺子上兩個年輕的男孩咿咿呀呀地唱著靡靡之音，身畔有兩個美婢在剝荔枝打扇子，心情不要太舒適。

一幕終了，戲子卸下釵環妝發來謝恩，周檀順手賞了兩枚金錁子，正歡聲笑語之時，陳庭之走了進來。

陳庭之這人很有幾分本事，不管是多麼荒唐的場景，只要他一進來，總有那麼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味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格格不入。

陳庭之看也不看那些人，徑自走到周檀身邊，接過婢女的扇子，輕輕地扇著：「檀娘好興致，自己賞戲，卻不帶我。」

周檀秀眉一挑，回頭睨了他一眼，道：「還不是你下值太晚。這兩個小家伙唱得不錯，你要不要聽？」

陳庭之哪里肯，彎下身子湊到周檀耳邊低聲道：「微臣不愿有旁人分享和檀娘共同的時光。」

周檀沒說什麼，只是起身向正廳走去，陳庭之穩穩地跟在她身后，只是眼神有微不可察的起伏。

周檀得知了陳庭之通曉一部分前世的事，說什麼也不可能對這人放任自流了，她得控制住這個變數，讓他不能去琢磨旁門左道。

這人不知道腦子里那根弦搭到了什麼地方，忽然地殷勤了起來，天天來王府中點卯，送些酸腐玩意兒。

若是尋常男子相贈，周檀必然嫌棄，但陳庭之到底俊美，她便是再惱，看到那如星子般純稚璀璨的眼神也都消了，只余嘆惜。

陳庭之不是從前那個端方驕矜的駙馬，也不是剛中進士時的清貴學子，而是一個帶點未解風情的溫柔面首，純然地期待著她的一舉一動，有時候還會暗暗為自己謀取。

比如荔枝，用手送他嫌不干凈，帶著半個殼子喂他又怕碰到周檀的嘴唇，只好自己親自來。

周檀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，帶著點隱秘的心情去觀看他顫抖的睫毛和羞紅的臉頰，只覺這人矛盾又有趣，實在惹人憐愛得緊。

她承認，她就吃這個人的容貌和性子，這世上怕是難尋比他更對她胃口的人了，只是她不敢再去付出，不再將自己的一顆心送出去由著別人，哪怕對方會小心呵護，她也不愿。

就這樣吧。前云安長公主，如今的雍王殿下如是想。她有母慈弟恭，臣屬忠心，面首溫柔，還有什麼不滿足的？

至于丈夫和孩子，只要她想，就可以有。她是全天下最自在不過的一個人了。

番外

我叫周蔚，是雍親王府的世子。

別誤會，我是一個女孩，被封世子也只因為我是母親的嫡長女。

我的母親雍親王是個傳奇女子，她曾兵不血刃Ŧŭ̀ₑ平定懷王之亂，也曾多次主持古籍文典的修繕。在修史的過程中，她認識了我的父親——太傅陳庭之。

當然，這是官方的說法，根據父親自述，他剛考上進士那一年，就和母親一見鐘情了。

父親是癸巳年的探花郎，生得俊美無雙。我便是隨了父親的相貌，才成為京城中的第一美人。

父親說，母親年輕的時候亦是第一美人，只不過沒人敢在她面前說這種輕浮的話。有時候我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臉，也有些遺憾，為什麼不能既有父親的俊美，又有母親的明麗。

盡管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是父親的親閨女，但父親卻是在我出生之后才進了王府的門——據伺候母親的禾姨說，父親已經在王府里住了二十年，而我只有十七歲。

也就是說，父親之前一直是沒有名分的。

聽聞此話的我當時就想，以后我也要像母親一樣，養一個探花郎做面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