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兒臣在此時也同那些人一樣明哲保身，如何對得起老師教給兒臣的圣賢書？兒臣更是愧對妻兒！」

御書房內的父皇聽到此言，氣得胸腔震動，大口喘著粗氣，幾乎被這個蠢兒子氣暈過去。

「沒長腦子的蠢貨，只為了自己一己之私，便棄那些受害的百姓于不顧。這樣的人，朕如何能相信他會將天下百姓的安危生計放在心里？若他坐擁江山，不出十年，便要拱手讓給他人！」

最后父皇當場下旨，周太傅剝皮實草，周府誅九族。

二皇子展意識人不清，與兇手為伍，發配嶺南，沒有召見不得入京。

一場轟轟烈烈的殺戮，自周府起。數百人被牽連，午門血流不止，血腥氣息多日不散。

朝廷的形勢猝不及防扭轉。

展意被趕出京城以后，展荀的皇位幾乎板上釘釘了。

50

這之后的某一天，我收到了嚴思禮的來信。

信上說，羅大人的記憶恢復了，正在趕往京城的途中。

司徒梁安插在何昌身邊的探子來報，何昌與南蠻的小王子取得聯系，意圖聯合攻進大齊。

這一年，是成乾二十五年。

我請羅葳蕤來公主府賞畫，她待了很久，走的時候強裝鎮定，面上卻有巨大的悲傷。

梅兒問我：「公主，為什麼嚴夫人看起來那麼難過呀？」

我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，輕聲道：「因為她很痛。」

做太子妃時，她的確對展荀動過心，只是那個溫和良善的男人，對她并不好。

從前只是以為他不愛自己而已，現在才知道，她自始至終都是一枚棋子。

而敬愛的父親，卻因為展荀遭了那麼多磨難，受了那麼多苦。

「痛？可她沒有受一點傷，怎麼會痛呢？那次嬤嬤掐我掐出淤青，讓我躺在周太傅床上，我痛得要死，都沒哭。」

小孩子的心太單純了。

我笑笑，沒再多解釋。

羅葳蕤離開后，素衣披發，擊響登聞鼓，捧著訴狀跪于宮門之前。

她字字泣血，哭訴當年自己父親的死另有原因，乃是因為太子為掩蓋其舅舅藏兵真相而殺人滅口。

太子據理力爭，愿以死證清白。

父皇并不相信羅葳蕤，畢竟羅大人已死，死無對證。

我拿著吳玥呈給我的密報，交給了司徒梁。

那里頭是展荀與揚州的錦衣衛宋千戶私下來往的證據，展荀被幽禁的三年里，他們也有隱秘的書信往來。

父皇將錦衣衛當作自己手心的匕首，這把匕首，只有自己能握，其他人碰也碰不得。不管是朝廷重臣，抑或皇子公主，若與錦衣衛有所勾結，那是有何意圖？

父皇拿著這份奏折，眸色深沉，手中分量如千金。

展荀與宋大人的來往密報就呈在他面前，這些證據，他不得不信。

宋家被滅了滿門。

父皇在御書房里對展荀發了很大的火，將茶盞擲向展荀，展荀不偏不倚，那茶盞正中眉心，他鮮血橫流。

可是，這還不夠。

羅玉桓回京了。

51

六年前，鎮江瘟疫橫行，羅玉桓與展荀前往鎮江治理疫病。

然而羅玉桓沒想到這是他劫難的開始。

他在無意間撞見展荀與其舅舅何昌往來密報，原來何昌早有謀逆之心，展荀明明知曉，卻困于私情，又想讓舅舅的兵馬成為自己的助力，不愿向父皇稟報。

羅玉桓苦苦勸導展荀，二人回程的途中，遇上亂匪。

羅玉桓為保護展荀，與展荀換了馬車，他那會兒是抱著替展荀死的心。

可他沒想到他遇上的不是亂匪，而是展荀派來殺他的錦衣衛。

那個被派去殺羅玉桓的小小錦衣衛，叫張炎。他剛剛在科舉舞弊案中嶄露頭角，接到上司宋千戶的指令，來殺一個人。

他以為自己受到了上級的重視，心底滿是對光明前途的展望。

他對剛剛定親的未婚妻說，在揚州等他，他回來就成親。

張炎是個錦衣衛，可心存善念，不明白為什麼羅玉桓這麼一個好官，宋千戶要殺他。

于是，兩個都存著疑惑的人，將各自知曉的真相全盤托出。

知道了真相，張炎無法再下殺手。

他放了羅大人，并將他安排在鎮江一戶農戶家中，計劃等到風聲過去，二人便偷摸啟程，前往京城揭穿陰謀。

可他沒有想到，太子從沒想過要留他這個活口。

于是錦衣衛的通緝、暗殺、臟水接踵而至。他自知逃無可逃，臨死前，決定回到揚州，將寫滿真相的信放入家中的密室，祈禱有一日有人會發現。

臨死前的張炎并不會想到，太子為了斬草除根，殺了他的未來岳父岳母，而他的未婚妻因外出尋他躲過一劫，歸來時，面對的是家破人亡的景象。

張炎留下的那封信，被他的未婚妻發現。

那個叫陳京華的姑娘，化名成吳玥，一路北上，絕望之際遇上了我。

后來，她成了展荀最信任的宮女。

而羅大人在鎮江的農戶家中久等不到消息，實在焦急，欲獨自前往京城。

誰知路途中瘟疫已肆虐整片江南地帶，他也染了病，沒有及時得到救治，迷迷糊糊中自山崖墜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