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
「管他做什麼。」

一低頭，大街之上遠走的司徒梁突然回身看向這邊，眸色深深。

37

我在鎮江第二次見到司徒梁，是在官府創辦的育嬰堂里。

瘟疫肆虐的這兩年，有很多孤兒流離失所，這處育嬰堂是那些孤兒最后的容身之所。

阿關不明白我為何要來此處，我換下平日華麗的衣裝，穿著樸素的衣服，她遲疑問我：「殿下，要告訴他們您是誰嗎？」

阿關有她的想法，傳聞中邪惡的三公主居然會跑來育嬰堂看望孤兒，多麼不可思議？這會令百姓對我有些許改觀。

「不用。」我說。

天下民情只靠朝廷上數不清的奏折是了解不透徹的，最底層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，如果光靠旁人口述，久而久之，自然會偏頗。

這條路只能靠自己走。

禍兮福之所倚，福兮禍之所伏。

敬惠庵的那十年，我過得不好，卻并非沒有一絲可取之處。

七歲前，我是皇宮里天真爛漫、不識人間疾苦的公主。

七歲以后，我開始體會大齊百姓最真實艱辛的生活。

原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吃飽的，原來肉是要特別的節日才能吃到的，原來生病了也會因為沒錢請大夫而只能來廟里求佛祖保佑，原來冬天洗衣是那麼冷……

十年間，我見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人間。

育嬰堂里的小孩有大有小，有健康也有殘缺。

小孩總是代表著希望，有孩子的地方總是朝氣蓬勃的。

但這里的孩子們神情呆滯，個個面黃肌瘦，他們吃不飽。

我問起這事兒時，管事的很不耐煩：「朝廷有撥款都不錯了，還嫌這嫌那的，我連上月的銀錢都沒見著！」

「是錢不夠？」

「沒銀子有口吃的都不錯了！」

「呸！」阿關鄙夷地瞪他，「我看都是你貪了！有錢做新鞋，沒錢做飯！」

「你再亂說？」那男人作勢要打人。

就在爭執的時候，門口出現了一伙人。

幾個身穿盔甲的小兵，領頭一個人，我認識。

司徒梁盯著我，有些詫異，我也一樣。

38

鎮江這一帶當初是受瘟疫毒害最嚴重的地方，朝廷撥款最多，按理來說，并不存在銀錢不夠的情況。

但司徒梁說，鎮江離徽州太近，何家掌控這一帶太久太久，官場之上錯綜復雜，烏煙瘴氣，貪污受賄之事屢見不鮮。

要想改變，絕非一日之功。

司徒梁查處了幾個克扣育嬰堂撥款的小官，然后他問我，為何會出現在育嬰堂？

我說發善心。

他沉默不語。

拉了拉韁繩，與我背道而馳。

但那天我回到客棧，意外發現司徒梁竟也住進了同一家。

若憐迎面而來，將我擁入懷中，這一幕落在司徒梁眼底，他面不改色地從我們身邊經過。

可若憐即將把我抱入房間之時，司徒梁推門而入，咬著牙質問：「展鈺，你當著我的面這樣放肆，是不是過分了？我好歹也是司徒家的人。」

若憐收緊了手。

我拍拍他，哄了幾句，他才依依不舍地離開。

「人有欲望難道不正常嗎？難道司徒大人沒有？」

我倒了杯酒，一飲而盡。想到被打擾的好事，便覺得掃興。

我悠悠嘆了口氣。

「來一杯？」

我斟滿酒，往司徒梁嘴邊送了送：「掌柜的珍藏多年的好酒，醇香美味，不喝可惜了。」

司徒梁接過了酒杯，出乎我意料地喝了下去。

有些時候，司徒梁純情的模樣讓我想逗他。

所以我一邊喝，一邊給他斟，到最后，我倆都醉了。

他臉頰兩團紅暈，神情卻仍然正經，我有那麼一瞬間恍惚了。

眼前之人，似年少的舊夢。

似我的佛。

我伸出手合上那雙眼，不去看那雙含著隱隱委屈的眼。

他帶著怨念地喊我的名：「展鈺，我看不見了。」

我捧起他的臉，輕輕在那張唇上落下一吻，他渾身震動，睜著眼，久久未曾平靜。

「司徒梁，你可以走。」

他停頓片刻，突然吻上我的唇。

皎潔的明月傾瀉下來，漫漫長夜里，只有昆蟲放聲鳴叫。

糾纏之中，司徒梁在我耳邊惡狠狠低語：「展鈺，你就是個瘋子！」

39

江南好山好水好風景，亦有美人。

我與司徒梁鬼混數日，食髓知味，風流快活。

偶爾，我半夜醒來時，發現司徒梁目不轉睛地盯著我，眼眸溫柔，又十分復雜。

他親吻我的手指，聲音分外溫柔：

「阿鈺，我總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。我回京述職，陛下順便讓我捉拿皇宮的刺客。那天我見到了一個很委屈的姑娘，可后來，我發現那姑娘張牙舞爪，比誰都兇。」

他埋在我的頸間，細密的吻落下來。

「我再也不想看到那樣一張滿面淚痕的臉。」

我心頭微動，任由他動作，忘了回應。

司徒梁含糊問我：「阿鈺，我們以后怎麼辦？」

他生來坦蕩，卻與自己的弟妹茍且。

我回過神，輕飄飄地應他：「你可以不來的，司徒大人。」

可不管多晚，不管多難，他總會來，總會夜里翻進我的房間，與我顛鸞倒鳳，共赴巫山。

情動之時，他一遍遍地念我的名字。

阿鈺、阿鈺……

那雙粗糲的手輕撫我的每一寸肌膚，激起陣陣戰栗。

他仔細而輕柔地丈量我臉龐的輪廓，在我耳邊呢喃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