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來想告訴他，其實沒必要的，一盞花燈而已，街上那麼多，總有更好看的，總有更特別的。

而且，我也不是很需要。

花燈節的人太多了，人潮擠動，我被推著往前走。相隔得太遠，我已經找不到司徒梁了。

我繼續逛著，走到一個賣餛飩的小攤子，找了個空位坐下來，點了一碗餛飩。

吃到一半，司徒梁追了上來，提著那盞花燈，笑意盈盈。

「殿下，花燈來了。」

這燈如今就明晃晃地被人提在我眼前。

其實仔細看，它雖不如別的燈驚艷、特別，可其實也甚是可愛。圓圓胖胖的螃蟹，兩個大鉗子張牙舞爪，卻讓人覺得無比憨厚。

我非常坦然地接受了那盞燈。

作為回報，我請司徒梁吃了碗餛飩。

那一晚，我們都沒有再看見司徒末。

司徒梁送我回到公主府，我讓人把花燈掛在府門前，阿關有些奇怪：「殿下，真要把這燈掛門口嗎？有些丑……」

「就掛那兒。」

司徒梁看著這盞燈，看了許久，嘴角漾起淡淡的笑。

33

我在第二日才知道，之所以找不到司徒末，是因為他鉆進了醉花樓里，被迷得找不著南北，快樂得忘乎所以。

醉花樓，是京城最大的青樓。

我帶著公主府的一行人，浩浩蕩蕩闖入醉花樓。

等著公主府的人清完場子，老鴇顫顫巍巍地派人把司徒末從姑娘的房里拖出來。

司徒末醉得不省人事，阿關得了我的令，叫人澆了好大一桶水。

司徒末衣衫盡濕，從夢中回魂，大口喘著氣。

「除夕逛青樓，司徒末，誰給你的膽子？敢這麼藐視皇家？」

司徒末屈辱地抱著胸，嘴硬道：「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人之常情，我不過逛個青樓，又不是納妾，你想怎樣？！」

大廳里安靜得連呼吸都那麼清晰。

老鴇低著頭，小心翼翼看我一眼，我只把視線放在司徒末身上。

「別的男人三妻四妾，本宮管不著，可你是本宮的駙馬。」

司徒末觸及我冰冷的神色，猛地一顫，還想辯駁，我接著道：

「做駙馬便要有做駙馬的自覺，你想在外面養別的女人，也得問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。想打本宮的臉，本宮也不介意先下手為強。」

我的目光落在他的褲襠處，司徒末下意識捂住襠口，我嗤笑出聲。

「我與蔚娘真情天地可鑒，既然你容不下我們，我便向陛下請旨，與你和離！」

司徒末摟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，硬氣地放下豪言壯語。

「蠢鈍如豬！」

我毫不客氣地甩了他幾巴掌。

他漲紅了臉，下意識便要反駁，我率先開口堵住了他的嘴。

「你以為你是曠世奇才，你貌比潘安，本宮稀罕你，是本宮束縛了你？你大可以試試，別說父皇會怎樣，你若能過得了你父親那關，那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！司徒末，人既然不聰明，便善良一點，別總由著性子連累他人。」

34

成親不過數月，我與司徒末便接連發生爭執。

鎮國公夫婦來我的公主府道歉。

彼時我已平復了情緒，很和善地接待了他們。

我放下公主的架子，像個普通的兒媳般，對他們尊敬、有禮。

他們走時，我說：「咱們是一家人，既然夫君知錯了，鈺兒也不想追究。」

鎮國公深深看了我一眼。

如今朝堂之上，只剩展意一個皇子。

我與展意親近，一心一意支持展意，今后無論展意結果如何，我是鎮國公府的兒媳，我們捆在一條船上。

從前鎮國公置身于奪嫡之外，如今避無可避。

父皇知道了司徒末干的荒唐事，大發雷霆。

他有些愧疚：「早知如此，當初真遂了你的愿，選那個和尚倒也不錯。」

而后將司徒末召到皇宮，痛打了二十大板，怒罵一頓，下令將其禁足三月，之后，又想處置那個女子。

那日我正欲出城玩樂，那女子跌跌撞撞地沖到我的馬車前，求我饒她一命。

她楚楚可憐，面容憔悴，活脫脫一個被欺負的弱者形象。

百姓對我的馬車指指點點，阿關憤憤不平：「她與駙馬廝混，怎麼倒成了殿下的錯了！若不是她想攀龍附鳳，陛下怎會想處置她？」

我斜躺在寬大舒適的座椅上，一手撫著波斯貓柔軟的毛發，看到阿關的神情，笑了出來。

皇權之下，人命如此輕賤。我身為公主，處置一個冒犯我的人，有何不可？

可我卻揮揮手，放了她。

那名叫蔚娘的女子很怔愣，我掀開簾子，冷聲道：「本宮會脫了你的賤籍，從此你可以憑自己的本事生活。」

馬車外的眾生都愣住了。

多年的傳言渲染之下，我在京城百姓的心中早已成了一個目無王法草菅人命的公主。

就連阿關都十分不解。

我看她實在好奇，便耐著性子問她：

「若你墜入青樓，你會如何？」

阿關羞憤不已：「我寧愿死！」

她一向分外天真，將尊嚴與名節視作一切。

但這沒有錯。

「死沒錯，想活也沒錯，想為了自己活得更好，那是人之常情。本宮因為她受到傷害了嗎？」

阿關思考片刻，遲疑地答：「殿下……不喜歡駙馬。」

「的確，所以情感上本宮沒有被這個女人傷害，名聲，本宮更不在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