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后他登基了，哪有我的好日子過。

「太子是咱們的兄長，他怎會對你無情？況且將來你的婆家是鎮國公，何家人不敢害你。」

「我的婆家還沒定啊，再說太子把我當妹妹嗎？」我撇嘴，「我不信。」

展意沉默。

半晌，他道：「不管許后與婉妃有多少恩怨過節，咱們三個總歸是親兄妹。阿鈺，你永遠是我的妹妹，也是太子的妹妹。」

當年父皇為了登基屠殺了多少手足？

所謂皇家的親情，只有展意這種單純的人才會信。

21

京城人的口中，我是不守規矩囂張跋扈的昭云公主。

夜里我卻在眾人熟睡時，悄悄打開眼線送來的情報。

信紙上說，江南的嚴思禮研制出了救治瘟疫的解藥，小范圍試驗過后，發現有奇效。

信紙又說，太子竟背著皇帝與揚州的錦衣衛有來往。

……

本不該出現在公主府的消息，悄無聲息傳遞了進來。

那些信紙閱后即焚，從不留痕。

過完這一夜，我仍是那個愚蠢囂張的昭云公主。

我駕著馬，獨自前往護國寺，看望我的師太。

我將馬繩系在菩提樹下，走另一條山路去往敬惠庵。

回到護國寺時，卻見菩提樹下，那道熟悉的身影，和身邊朝陽倩麗的身姿。

我與他們遙遙相望，朝陽嘴角挑釁，肆無忌憚地撫上李瓊子的手。

我平靜地轉開眼，走過去解開馬的韁繩，轉身離去。

李瓊子似乎有話說，我停下腳步，卻只聽到朝陽聒噪的嘲笑。

于是我繼續走，再無留戀。

應知一切心識如幻，應知世間諸行如夢。

我曾向往了無數次逃離這個佛寺，逃離那些神佛，那時我想著我要回到京城，回到我的皇宮，如今我真的做到了。

我騎上馬，奔騰在林間，周遭一切變幻得那樣快，那樣迅速。

馬兒越跑越快，我突然發覺，它似乎不受我的控制。

離京城越來越近，眼前漸漸出現一大片災民。

情急之下，我正欲翻身下馬，卻見不知何處飛來一支暗箭，正中馬兒的脖頸。

它發出凄厲的慘叫，瘋跑著撞向了城墻，頭破血流而死。

而我摔到了幾尺之外，正好在一堆流民中央。

身邊有人來檢查我的傷勢，我抬頭尋找，看見一匹黑馬之上威風凜凜的中年將軍——何昌。

婉妃的哥哥，展荀的舅舅，大將軍何昌。

22

我傷得不重，只是些擦傷而已，原本我并不當一回事。

可傷口卻反反復復不見好，我在夜里突然高燒，接連幾日高燒不退，間或有嘔吐的癥狀。

太醫診斷之后，神色劇變。

父皇嫌他吞吞吐吐，太醫這才說出結果——我得了瘟疫！

父皇不可置信，又派了幾名御醫過來檢查，皆是相同的結果。

我的府邸開始有幾個宮人出現相同的癥狀。

「不是擦傷嗎？怎麼會得瘟疫？」

「公主受了傷，又恰好掉進了那些患病的人堆里，疫病便如此傳染了公主。」

太醫冒死進諫：「陛下，此番瘟疫來勢兇猛，若不加以控制，恐怕是會蔓延整個京都啊！」

父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輕聲道：「阿鈺，父皇會治好你，別擔心。」

說完這話他便封了我的公主府，就連我的房間，也只留了之前伺候我的那幾個宮人。

我病得越來越嚴重，吃不下東西，渾身都痛，躺在床上也緩解不了半分。

父皇派了很多太醫研制瘟疫的解藥，可似乎沒有效果。

我神志不清，病得最嚴重時，沒有人來看望。

平日對我最好的展意與二皇嫂也沒有，可我不怪他們，惜命乃人之常情。

但我沒想到，父皇卻不顧眾人的勸阻，闖進了公主府。

父皇坐在我的床邊，默然許久。

迷迷糊糊中，他喂我吃了藥，輕柔地給我擦拭了臉龐，然后冷冷地對太醫說：

「治不好公主，提頭來見！」

我強撐著一絲神智，拉扯他的衣袖，低聲祈求：「父皇，別給朝陽和李瓊子賜婚。兒臣愿意與司徒結親，但別給他們賜婚。父皇，求你。」

我不求與李瓊子有何緣分，這輩子我們二人本就走在兩條永遠都不會相融的道路上。但至少，別是朝陽。

就讓李瓊子安安靜靜地修他的佛法，這是我唯一的奢求。

我睜著眼，眼中含淚。

父皇輕輕擦掉我眼角的淚，淡聲道：「鈺兒，父皇會治好你。」

父皇走了。

我躺在床上，徒勞地望著父皇離去的背影，突然間仿佛又回到了幼年被關在菩薩殿的日子，那般絕望。

沒有救治的方法，人就會開始聽信偏方。

大齊有一個傳說，若高僧自愿割下血肉作為藥引，便能讓人從病痛中解脫。

我病中的第十日，李瓊子來到我的公主府，他仍然是那樣平和安寧的眉眼，清逸絕塵的身姿。

李瓊子溫和地跟我說：「阿鈺，我在寺中為你祈福，菩薩會保佑你。我會幫你。」

那天我不知道李瓊子所說的幫我是什麼意思，只知道他走后，太醫為我熬制的藥，頭一次有種令人作嘔的腥味。

我在床上又躺了許久，突然聽到府外熱鬧的聲響，我問阿關，外頭是有什麼喜事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