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她問我：「三公主，許后離宮那日遭遇的不測，你親眼見過了？」

我變了臉色。

朝陽不依不饒追問：「聽說許后離宮那晚不止被刺客毀容，又被凌辱，丟了皇家的臉面。陛下嫌棄，才將你們扔去了護國寺。真是可惜啊，聽說許后生的美貌，又有骨氣，竟然落得如此地步。」

手中的筆一歪，這張紙廢了。

朝陽在宮殿里慢悠悠地走，瞥見桌上陶瓷做的佛像。

那佛像是母后留給我的遺物，有幾處刮花了，我想著今日拿出來，讓二哥請巧匠幫我補上。

朝陽的目光落在那處，移不開眼。

她來了興致，將佛像拿在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。

我神色一變：「放下！」

「聽說許后留給你的東西不多，那日你回宮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小佛像，這便是許后留給你的吧。哎呀！壞啦！」

「砰！」的一聲，佛像落在地上，四分五裂。

朝陽惡劣又開懷地笑：「真不好意思三公主，我一時手滑了，實在對不住。」

我緩緩蹲在地上，碎片將掌心割裂，鮮血滴落在地。

可我無知無覺，只抬頭看向朝陽，她背著光，沒有任何愧疚之意。

我拿著碎片，猛地鎖住朝陽的脖子，瓷片抵向她的臉頰。

「你信不信，我能讓你永遠都笑不出來？」

「你敢嗎？」朝陽笑得有恃無恐。

大門外，傳來響聲。

我丟掉瓷片，輕聲一笑，在她耳邊輕語：「朝陽，你以為，就你會做戲啊？」

我迅速舉起她的右手，狠狠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。

隨即在她不解疑惑的目光中癱倒在地，哭泣道：「我都讓你打了，你就算再嫉恨我，也不該毀了母后留給我唯一的惦念。

」

柔柔弱弱，凄凄慘慘，一如她在父皇面前告狀的模樣。

朝陽正欲辯解，身后一個高大的人影沖上來，一把推開她，只顧關心我：「阿鈺，你沒事吧？手怎麼流血了？」

我含著淚，捂著臉，望著朝陽，一言不發。

展意憤怒地望向朝陽。

「朝陽，你太無法無天了！」

3

乾坤殿上，我與朝陽跪在父皇面前，二皇子展意憤憤不平地與父皇說著所見經過。

我流著淚，捧著那堆瓷片，緊抿著唇不發一語。

朝陽仍舊哭哭唧唧，嘴里說著冤枉。

展意看不下去：「本王看得清清楚楚，你打了阿鈺一巴掌，還將她推倒在地，你還想抵賴不成？」

以他的視角，看到的真相確實是這樣。

世上人人皆知二皇子展意最是剛正不阿，從不說謊。父皇親自教導出來的品質優良的皇子，他知道展意的本性。

「二皇子與我一同長大，難道還不信我的為人嗎？我怎會如此膽大妄為，肆意毆打公主？」

「本王信自己的眼睛。」展意不屑地睨了她一眼，然后他眸色溫柔了些，對我說：「阿鈺是本王的妹妹，本王為何要為了你委屈自己的妹妹？」

我眼眶一熱。

我不卑不亢地對父皇說：「父皇也知，這是母后留給女兒的唯一一件遺物。女兒別無所求，朝陽是您寵愛的郡主，她打了我便打了。可我要這佛像恢復原狀。」

我含著淚，不肯退讓一步。

父皇嘆了口氣，接過我手中的瓷片：「破碎之物如何能還原？」

我哽咽道：「我就要！」

他看著我，似乎在透過我看向另外一個人。

良久，父皇喃喃自語：「你這倔脾氣，像極了你母后。

」

父皇扶我起來，余光冷冷瞥了眼朝陽。

「你的膽子，真是越來越大了！」

朝陽的哭聲驟停，強大的威壓之下，她嚇得說不出一句話。

如我所愿，我的禁足解除了，也不用再抄《法華經》。

父皇這回動了真格，即便有婉妃和太子的求情，他仍然狠狠處罰了朝陽。

扣了朝陽一年的月錢，罰她禁足半年，沒有旨意，不得出宮。

我逍遙自在地在京城玩了很多天，婉妃的人把我的名聲傳得很是不堪，說我沒有教養，趾高氣揚，欺負郡主云云。

我不在乎。

名聲這東西，越差的人稍微做一點好事，便能得到人們的贊賞，仿佛以前的壞事就此一筆勾銷了。

而向來被人稱頌的人若是做了一件不好的事，那他就變成了一個偽君子。

我的太子哥哥展荀聲名顯赫，不僅朝野中勢力深厚，深得百官信任，在百姓口中也是個賢良溫和的儲君。

說他寬和善良，又有責任心。

所以我的馬車在京城的街道疾馳，差點撞到一位乞兒之時，展荀眼疾手快地救下了她。

展荀說：「三妹，父皇所教導的愛民如子你是一點沒記心里啊！」

我懶懶地應他：「皇兄盡愛拿父皇的話說事兒，可皇兄怕是忘了，本宮可沒那份榮幸自幼聆聽父皇教導。莫非——」

我將馬車的簾子微微一掀，覷了那乞兒一眼：「這是你太子府的新歡？皇兄若是有此癖好，本宮便挑個最臟的送去你的東宮。只是皇嫂怕是不答應啊。」

「她是我東宮的人，你要放還是罰？」展荀冷冷地問。

太子展荀最愛名聲，遇到這檔子事兒，他不得不救，以彰顯他的仁愛之心。

「那就賣皇兄一個面子，阿關，走吧。真晦氣。」

我再次掀開簾幕，瞥了眼那乞兒，與她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會，又迅速錯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