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帶著一家子離開京城的那天，娘親的又一家酒樓開了夜。

鞭炮和恭賀聲里，爹的車駕剛好經過。

我在路邊玩鬧，看到馬車經過時，車夫欲言又止的問：「老爺，要不要改道？」

爹說：「不用，我想在離開前最后看她一眼。」

我嗤了一聲。

「裝什麼呢，好像當初把我和娘親丟在一旁不聞不問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。」

身邊喬裝微服的太子哥哥認同地點了點頭。

「沒錯，遲來的深情不值錢。」

「是比狗賤！」

「沒錯，比狗賤！」

14

娘親獨身一人帶著我在京城生活。

愜意且自由。

只是娘親還是有一些煩惱。

那日曾在朝堂上參爹的官員們，有幾個人開始時不時就找機會來武館，沒話找話也要和娘親待一塊。

娘每次都是禮貌婉拒，可他們下次還會來。

時間久了，京中開始傳出了流言蜚語。

他們說娘和尋常女子不一樣，只應該出現在戰場上。

仿佛娘就不配過和平安寧的日子一樣。

我很生氣，娘親卻只是淡淡一笑。

「人本就不該被任何人定義，我不是活在別人嘴里的。

「這世道個人有個人的苦楚，也個人有個人的皎潔，我們只需要問心無愧即可，在意旁人的話作甚？」

這般清醒又通透的言論又一次傳了出去。

那些官員自覺給娘親帶來了困擾，便不再來武館，其他場合見了，也會遵守禮法，保持適當距離。

我們終于又過上了平靜生活。

后來我和娘親去宮里給皇帝伯伯賀壽。

散席后，娘親被娘娘們叫去聊天解悶，我則去找太子哥哥玩。

路上正遇到有些醉了的皇帝伯伯，皇帝伯伯在我面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。

他說，他兒時便認識了娘親，還是少年時，便對娘親傾了心。

他說，娘親的眼里有清風明月, 肩上有山川湖海，最是灑脫自在，這樣的人，不應該被困在宮墻內，所以他一直隱藏著心思到如今。

他還說, 娘一生坦坦蕩蕩，自由隨心，他希望娘親能一直這樣保持下去。

那天之后, 再見到皇帝伯伯。

他神秘兮兮把我拉到一旁。

「那天朕喝多了, 沒跟你說什麼不該說的吧？」

我嘿嘿一笑，指了指太子哥哥的方向。

「陛下說太子哥哥不聽話，該罰。」

一直偷聽這一處的太子：「？？」

13

我十五歲那年, 邊疆又起了戰事。

這一次，我也穿上了鎧甲, 要隨著娘一同上戰場。

太子哥哥前來城門送我。

他眼巴巴的看著我, 一遍遍的囑咐我。

「戰場上刀劍無眼，玥兒, 你一定要小心。」

「怎麼？你是不相信我的本事嗎？」

「當然不是,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厲害的, 只是……」

太子哥哥輕嘆一聲。

「只是, 我害怕你會受傷。」

我笑著安慰他，說我一定會凱旋歸來的。

太子哥哥點了點頭, 又說：

「還有，軍中男人多, 但他們都配不上你，你一定不能喜歡上他們中的哪個。」

我：「……」

太子哥哥：「我的意思是……是……」

不就是喜歡我嘛。

我心里把他的話補了個全, 但沒挑明白。

太子哥哥也就沒繼續說下去，他深吸了一口氣，對我笑道：「總之，一路順風, 待你得勝歸來，我必鮮花烈酒煙花相迎！」

我知道他從不說虛言，他一定會這麼做的。

前往北境的路上，我有時會發呆。

我忍不住去回想太子哥哥的話。

我們從小一起玩耍, 算得上是青梅竹馬, 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，怎麼可能不動心呢？

但我看到了爹在婚姻里的卑劣, 我怕會和娘一樣受到傷害，所以不敢付出真心。

娘看出了我的心思，笑道：

「想那麼多做什麼？

「既然喜歡, 那就大膽去嫁，人生重要的是去體會，去經歷。

「就算是做錯了選擇也沒什麼, 這并不影響我們再去看下一場晚霞。

「我的女兒, 面對任何事都不必氣餒也不用懼怕, 我們還有長長的一生。

「再說，還有娘給你撐腰呢。」

心中愁云頓時消散。

我和娘握著手中韁繩，駕馬奔跑在道路上。

娘說的沒錯。

山前山后各有風景, 有風無風，都很自由。

我是陸云瀟的女兒，我無所畏懼。

——

海泊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