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子們回來,無奈地報:「皇上,恕卑職無能,找不到沈將軍。」
「出動御林軍,全城搜查。」李承煜冷淡道,「朕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幾時!」
我坐在他旁邊,看著碟子里的桃酥,伸手想拿。
結果手從碟子中間穿了過去。
我嘆了口氣,收回手。
桃酥是我最愛吃的,邊塞沒什麼甜食,這種被陸柔嫌棄太油的點心,是我的最愛,一個人可以吃掉一大盤。
快結束吧,我累了,不愿再和李承煜有任何牽扯。
我只想趕緊了結和他的塵緣,等轉世投胎了,我一定要買好多桃酥,一口氣吃個夠。
我還沒來得及想完,陸柔就來了。
她帶了食盒,里面都是精致的點心。
金絲餅、水晶糕,一樣一樣往桌上放的時候,桃酥的碟子被她打翻到了地上。
碎了。
陸柔沒在意。
「這等不入流的甜食,御膳房也敢呈給皇上,真是越來越怠惰了,皇上嘗嘗柔兒親手制的……」
李承煜卻突然發怒了。
他猛地站起來,整個食盒被他掀翻。
金絲餅、水晶糕落了一地。
我在旁邊撇嘴:浪費糧食。
這一枚糕點,夠我邊關將士買一袋大米,管半個月的溫飽。
李承煜聽不到我的心聲,他沖陸柔發火:「誰允許你進來的?」
陸柔嚇傻了,開始抽咽。
「聽聞皇上心情煩悶,臣妾想來寬慰皇上。
「臣妾哪里做錯了,臣妾愿意謝罪,但皇上一定要知道,柔兒是最愛皇上的……」
陸柔的袖子滑落,露出玉臂上觸目驚心的傷痕:「否則柔兒也不會拼死為皇上擋下刺客的那一刀……」
我猛地呆住了。
刺客的那一刀?
李承煜繼位以來,只遇刺過一回。
是我為他擋了那一刀,但當時,李承煜已經昏迷了。
原來功勞……竟然被陸柔冒領了嗎?
李承煜安靜下來,他把陸柔摟進懷里:「都是朕不好。」
陸柔抽泣著捶打他的胸口:「皇上嚇壞柔兒了。」
突然,外面傳來太監的通報聲。
「皇上……」
「滾出去。」李承煜摟著陸柔,「看不見朕在安慰柔貴妃嗎?」
那大太監沉默片刻,還是鼓起勇氣。
「皇上,奴才有要事稟報。
「沈將軍找到了。」
一時間,李承煜和陸柔的身體全部緊繃起來。
06.
天明時分,李承煜跟著御林軍統領來到雪河邊。
這幾日雪下得太大了,山體崩塌,雪泥滾滾滑落,沖開了我的墓穴。
「大部分的尸骨都已經隨著雪水沖入了河流,恐怕再也難找了。」
御林軍統領戰戰兢兢地稟報。
「但殘存下了一些隨葬的東西,比如金器、玉瓶,我們查過,都是皇上曾賜給沈將軍的東西。
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,這的確就是沈將軍的墓。」
李承煜手中拿著一把短刀,金玉為柄,玄鐵為刃,那是他在登基前夜賜給我的,由上百個匠人精心打造,天下僅此一把。
「冬兒不喜歡女兒家的珠飾,朕便賜你這把短刀,刀名金烏,是朕給你的信物。」
如今,這把金烏作為隨葬品之一,重新回到了李承煜手中。
他久久地把玩著,手指被刀刃割出了血,他也沒有察覺。
旁邊隨行的御林軍和太監都跪下了:「皇上節哀……」
李承煜低著頭,片刻后,他大笑起來。
仰天大笑后,他沖上前去,一腳踹在御林軍首領的肩頭:「酒囊飯袋!
「你們這群廢物,都中了沈冬的計。
「還記得麼,五年前,羌戎來犯,敵眾我寡,沈冬便使出了詐死之計。
「她叫將士們為自己出殯,哭聲震天,敵軍都以為沈冬暴斃而亡。
「而沈冬便是趁著敵軍松懈之際,自己帶著少量精銳從后包抄,直入敵軍的主帳,士兵們見到沈冬從天而降,都以為是鬼神之力,嚇破了膽,沈冬便一舉搗破了敵軍腹地,以少勝多。
「如今她不過是故伎重演,你們這群酒囊飯袋,就這麼輕易相信了?」
李承煜哈哈大笑,他身前不遠處,御林軍首領捂著被踢中的肩頭,和周圍人對視一眼,俱是不敢說話。
其實他們都已經能看出,墓確實是我的。
只是皇帝執意不信,他們也不敢出言反駁。
「沈冬不知從哪找了具尸體放入棺槨,又隨葬了這些朕賜她的東西,想讓朕以為她死了。
「連這朕專門為她打造的金烏也敢丟進墓穴,實在是冷血。」
李承煜摩挲著那把短刀,冷冷道:「沈冬假死至今,不肯出戰,一是作為主將玩忽職守,二是犯下欺君大罪。
「傳出話去,如果她不盡快現身,戴罪立功,即便是朕,也保不住她了!」
李承煜帶著怒氣回了宮。
陸柔原本心急如焚,一見李承煜臉色難看,立刻高興起來。
她做了點心,學了新的舞,一門心思地哄李承煜開心。
然而李承煜卻無論怎麼都開心不起來。
羌戎勢如破竹,前線的戰士等不到我,軍心渙散。
不是沒有別的將領勉強上了戰場迎敵,但很快死的死、逃的逃,根本不是對手。
李承煜在上朝時,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。
每次有將領戰敗的消息傳來,他都會良久地不說話,最后長嘆一聲:「若是冬兒在,怎會如此。」
在我死后第三年,他終于遲來地念起了我的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