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
我心下一顫，到這是要對太后下手。

因著太后器重，我能自由出入永壽宮，若要動手自然是輕車熟路。

「朕受蘇家壓迫多年，如今蘇將軍是朕最器重之人，此事事關重大，唯有愛妃能助朕。」

我未曾想過，原來陛下對太后之恨，竟勝過蘇大將軍。

14

我攥著陛下給的砒霜，躊躇在藥房。

自我入宮以來，太后多次隔岸觀火，我本該對她恨之入骨。

可我在永壽宮時，她對我的照拂也不少，真到動手之時，我反而有些恍惚。

我出神之時，永壽宮的一個小婢女打斷了我的思緒。

她悄聲走到我身旁，俯在我耳畔道：「將軍猜到娘娘下不去手，不愿親手做這個惡人，特遣奴婢來助娘娘一臂之力。」

我虎軀一震，蘇秦竟連這步都想到了。

箭在弦上，不得不發。

蘇秦不愿我在此刻壞了大計。

從前那個怯懦只會躲在我身后的弟弟，早已成了算無遺策的將軍。

像是催促，小宮女蠱惑道：「太后本就沒有多少時日了，陛下也不允許太后再有機會臨朝稱制，今日不過是試探娘娘的忠心。若娘娘一時心軟，只怕后患無窮。」

陛下從來沒有真正放心過我。

只有我切實地動了手，為他殺死蘇家人，才是真正意義上一條船上的人。

我搖了搖頭，徑直將那包砒霜倒進湯藥中：「你回去告訴蘇將軍，籌謀至今，我并非那般膽小怯懦之人，請他放心著手前朝之事便是。」

我入宮從來都是為榮華富貴，什麼人情冷暖，都比不過那權勢金銀來得實在。

永壽宮的人都被遣了出去，寢殿中靜地落針可聞。

似乎是早有預料，太后見我端著藥，竟是沒忍住笑了出來：「楚珩那孩子，終究還是忍不住，這便著急取哀家性命，果真還是為著當年那件事。」

我入宮晚，許多前朝舊事尚不清楚，只能跪在地上，靜靜聽著。

或許是人之將死，太后并未遷怒：「罷了，哀家也不為難你。

「就算沒有這碗湯藥，我也沒多少時日可活了。可哀家想走得體面些，你便再等等，天亮再回去同陛下交差吧。」

后半夜，太后猩紅著眼，用微弱的氣息低低地吼著：「我明明勸過的，為何你們還是不聽我的……倚仗軍功，肆意妄為，欺壓良善，哀家便是太后也無法視若無睹。

「走到今日，蘇家的福分終究是到頭了。」

破曉之時，太后早已沒了氣息。

喪鐘響起之時，我將那碗劇毒湯藥倒入水池中，隨后拜別太后：「謝太后成全扶楹。」

昨日夜里，小宮女便對外傳了消息。

陛下對我的順從很是滿意。

扶持了三朝天子的太后，竟死得如此狼狽，死在自己親手扶持的天子手下。

是多麼的諷刺。

太后雖死，可蘇大將軍尚在。

我原以為，陛下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，處置蘇家。

而皇后定會首當其沖。

可出乎意料的是，太后崩逝那日，陛下親手處死了后宮的另一位寵妃——容妃。

15

陛下殺容妃的時候，鮮血濺了我一身。

素來桀驁不馴的陛下，此刻卻耐著性子，用那磨得锃亮的匕首，一刀刀地割在容妃身上。

容妃驚恐萬狀，直到咽氣時，依舊在求饒：「當年之事，都是太后逼迫臣妾的，臣妾是無辜的……」

陛下視若無睹，只是專心地制著那人皮燈籠，譏諷道：「你瞧，從前倚仗著太后承歡之時，她是多麼驕縱啊。如今竟同朕說，她是無辜的。」

直到此刻，我才知曉太后口中的那件前朝舊事。

太后原是順帝的皇后，順帝駕崩后，太后扶持太子登基。

奈何太子短命，登基不過一年便撒手人寰。

好在宮中最不缺的便是皇子。

太后轉而扶持年幼的九皇子上位。

誰知九皇子少而聰慧，并十分厭惡蘇家，曾當著群臣的面怒斥蘇大將軍為人跋扈，蘇家居功自傲。

彼時風頭正盛的蘇家怎愿繼續輔佐一個對蘇家懷有恨意的天子？

太后原是要為自己的妹妹物色女婿，卻意外相中了還是藩王的陛下，有意扶持他為新帝。

陛下在屬地過著富貴的日子，并不愿與虎謀皮。

是太后提議，用智謀逼陛下上位。

太后趁著陛下入宮朝賀，將前朝的一位不受寵的妃子送上了陛下的床榻。

待陛下酒醒之時，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：「王爺怎可如此，妾身是前朝妃子……」

陛下臉色煞白，不知所措。

如此大逆不道之事，若是傳到天子耳中，便是有不臣之心，勾結前朝臣子意圖謀反。

蘇大將軍以此為把柄，說服陛下起兵。

而年幼的新帝，便被自己的親信下了毒，死在了皇位之上。

那位被送上陛下床榻的前朝舊妃，便是如今的容妃。

陛下嗓音微顫：「這些年我心中又如何會好過？太后為了時時提醒朕，將那女人放在朕的后宮，偏朕不得不日日逢場作戲。

「愛妃可知朕這些年，與仇人尋歡作樂，心中有多苦，你說她該不該死？」

我為陛下擦拭鮮血，無絲毫懼色：「好在苦盡甘來，日后臣妾定會陪在陛下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