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剛抱住她肩膀，就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灑在我脖頸。

我愣住，大腦一時之間停止了思考。

哪來的血？

同時，身體不自覺僵硬。

她聲音凝滯而虛弱，在我肩上輕道：「再，喝，一次。」

不停有溫熱液體灑在我身上。

我手都不自覺顫抖，嗓音干裂：「我，我帶你去找大夫，虞晚喬，我帶你去找大夫！」

說著，我急忙背起她。

她好輕，怎麼那麼輕？

我眼淚不自覺流，大喊著「來人」。

從「來人」變成「求求你們」。

可是，沒有人。

一個人都沒有。

明明平時一叫就有的。

為什麼？

為什麼啊？

……

我大腦開始發疼，只覺得天旋地轉。

「人呢？叫大夫啊！都死去哪里了！」

我大喊著，一路從后院跑到前廳。

可丫鬟，侍衛，暗衛，全都不理我，好像我是空氣。

看見我，也是低頭離開。

絕望慢慢淹沒了我。

我跪在了地上，只覺得渾身都是血的味道，眼淚不停地流。

「是，長公主要殺你嗎？」

虞晚喬則趴在我背上。

她輕笑了聲，好似羽毛撫過脖頸：「別，恨，重來，我，已，滿，足。

「可惜，酒……」

她的聲音消失了。

手也無力地耷拉在我的肩上。

她，死了？

我不自覺睜大了眼，努力往回看。

她的頭就在我肩上軟軟倚著，滿口是血，臉上表情卻很安寧。

安寧到我崩潰。

「起來！虞晚喬！

「你怎麼能死？你不是還欠我頓酒嗎？我們走啊！

「我們走啊！」

……

「一起啊。」

我不停地叫她。

可她根本不回答我。

我不信。

她肯定做了什麼手腳。

我就死死守著她。

她身體變冷，我就將她放在被窩里，給她捂著。

可是，她還是不起來。

不行。

她肯定是在惡作劇，她不會死的，我去找到酒她就會活過來！

想到這，我背著她去了廚房。

廚娘們見到我，紛紛散去。

但沒關系，我自己可以。

終于，我在木櫥柜上找到了黃酒，急忙給她倒了杯。

可她沒醒。

還在睡。

一睡，就睡到了晚上。

此時夏天，我甚至聞到了一絲絲臭味。

真是的，虞晚喬裝得也太真了。

我已經喝完了一壇黃酒，她還在裝睡。

但沒事，我酒量大。

我可以一直喝，等著她醒來。

……

「她死了，趙滿滿。」

不知過了多久，一雙黃色的鞋出現在我視線中。

鞋的主人語氣依舊和當初一樣。

清亮，明朗。

但如今聽起來，卻特別刺耳。

「這便是狡兔死，走狗烹嗎？燕凌薇？」

我抬頭，死死盯著她。

她沉默半晌，開口了：「你應該稱朕為，陛下。」

21

我再次被關了起來。

虞晚喬的尸體也被搶走，當著我的面被燒成了灰燼。

鮮活的少女，成了一個小罐子。

我抱著她時，總會想到前世。

甚至在想，老天讓我們重生，是不是在憐惜天下女子？

可為什麼要帶走虞晚喬呢？

她那麼好。

……

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，燕凌薇都被我罵成那樣了，竟然不殺我，只是把我關起來？

貓哭耗子。

我靠在墻上，抱著骨灰壇，腦中過著與虞晚喬從相遇到如今的所有回憶。

一會兒是她前世裝模作樣的賢惠模樣，一會兒是她笑瞇瞇看著我的模樣，一會兒是她教我讀賬簿的模樣。

說起來，我現在的本事，幾乎都是她教的。

叫她「先生」都不為過。

想到這，我扯了扯嘴角。

然后，又想到了中秋那日。

她望著遠方，不知在想什麼，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悲憫。

也許從那日開始，她就看到了結局？

卻沒有告訴我半點消息。

真是個惡毒的女人。

我捂著胸口的烙印想：只有我一個人將她當作朋友。

只有我一個人。

想到這，我喝了一大口酒。

即使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，我也根本不理，依舊坐在桌前喝酒。

聽到人進來，眼皮都沒抬：「是要殺我嗎？」

「茲拉」——

門傳來響聲，被關上。

明黃色的身影坐在我對面：「朕這一個月，頒布了長女有資格繼承官爵的指令，還開通了女子科考的通道，從今以后，女子會愈發自由。

「與你的交易，朕都完成了。」

「那虞晚喬呢？」

我抬眼。

她垂眸，自顧自斟了杯酒：「朕允她回來同你喝酒，給她全尸，如今，還將她的骨灰壇交予你，難道還不算……」

「啪」——

酒杯擦著燕凌薇的臉，狠狠砸在地上。

門瞬間被打開。

燕凌薇抬手。

同時，一枚飛鏢被改變了方向，堪堪擦過我的臉，只留下道血痕。

但我毫不在意，只盯著她怒吼：「為什麼？」

燕凌薇看著我，突然開口：「趙滿滿，你可信夢？」

我愣住。

而燕凌薇則將杯中酒一飲而盡，淡淡道：「晚喬自小便聰慧，論起才能，更是不輸男子，但有一天，她突然找到我，說要幫我。」

說到這，燕凌薇笑了笑，眼中出現抹柔意。

「她當時極認真，甚至給我分析了朝臣喜好，包括……背叛者。

「我以為，那是她爹虞城統計的，但慢慢地，朕發現，那名單里，有些人，并未背叛朕，只是正在被接觸而已。」

說到這，她垂眸，掩去神色。

「之后，她更是預見了對方的手段，你可知，這意味著什麼？」

我心不禁慢慢沉底，嗓音干啞：「這便是，你殺她的理由？也可能是她抓到了什麼線索，分析得來的，你豈能……」

她笑了，抬眸看我，眼神不變：「朕沒那麼愚蠢，可以分辨出她到底預示未來，還是分析，但這并不是朕殺她的理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