畢竟，他只是只畜生。

但沒想到，一年后的秋天，這個畜生突然重新找到我。

第一句話就是：「妹妹，給點銀子吧。」

10

此時的趙恒離看著更加潦倒。

身形瘦削，衣衫不潔，還散發著股難言的味道。

聽說他月前病了一場，估計整個病中都沒有換過衣衫，難聞死了。

我皺眉，直接想關門。

誰知，他竟將門堵住，開始哀求：「妹妹，我可是你的哥哥，自小與你相依為命，你不能如此待我！

「我知道，你是生氣我娶了芍藥沒去參加科舉對嗎？沒關系，只要我休掉她，以后就能重新開始！我真的后悔了，你都不知道，她產子后生了斑，突然發胖，腰身粗得像水桶一樣，我看著就膈應。」

說到這，他委屈地哭了起來，「而且如今，她就像個潑婦，日日罵我賺不到銀子，和從前那溫柔小意的模樣截然不同，果真是個青樓女子，下賤愛裝，我就不該……」

「閉嘴。」

我聽不下去了，只覺得胸中那抹郁氣更盛。

明明看著他這倒霉樣子該開心的，明明芍藥倒霉也與我無關。

可怎麼就那麼生氣呢？

同時，我想到了隔壁首飾店被調戲的妝娘；想到了街頭豬肉鋪常被屠夫「管教」的妻女；想到了青樓被丟到外面等死的患病妓子；想到了年僅六歲，便被賣去高門配冥婚的幼女。

還有，想到了那個被折磨致死，扔入亂葬崗的自己。

憑什麼啊？

那股從未散去的郁氣又來了。

更加濃厚。

原以為，看著趙恒離一步步落魄，我便能開心。

但其實并沒有。因為我發現，就算他死在我面前，我也依舊怨氣難消。

特別是知道他前世明明做了一輩子「癡情種」。

可如今不到兩年，便因為對方色衰，將對方貶得一無是處。

最可笑的是，他頂著所有反對這麼做了后，代價不過是休掉對方，就能浪子回頭。

但若是女子如此荒唐，不聽家里的話與人成婚又和離，那麼，定要被浸豬籠，甚至被扒光游街，任人侮辱。

憑什麼？

我好不甘心。

11

「妹妹？」

趙恒離小心翼翼道。

「滾！」我冷漠看著他，「你莫不是忘了，我已經單獨立戶，與你再無干系。」

說罷，我直接一腳將他踹出去。

簡直，多看眼都嫌惡心。

他見我根本不心軟，氣急敗壞：「趙滿滿，你如今賺得盆滿缽滿，就這樣對自己的親哥哥嗎？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我的親妹妹了！

「明年，我定要高中，你給我五十兩當作路費，長兄如父，你就應該孝敬我！」

「呵，那你去搶吧。」

說罷，我直接關門。

氣得趙恒離在門口罵了半天，丟下句：「既然你不嫌丟人，那我便去告你！」

我嗤笑聲。

他根本沒有道理，如何能告贏？

「那你去吧。」

我在門內翻了個白眼，壓根不在意。

次日，門被敲響。

打開后，是四個衙役。

他們說，趙恒離告我「盜竊」。

我平靜地去了。

女子上衙門確實很丟人，還會影響日后找夫家。

但我不怕。

反正我早已決定招人入贅，再不濟，便去收養一個孩子。

果然，一開始陳述，趙恒離便開始說他當初同意我立戶，是被我哄騙，還說那做生意的二十兩銀子是我從家中偷去的，他并不知情。

我冷冷看著他，直接就將當時的情況全部說了。

縣令聽了完我的陳述，又找了幾個人證和街坊后，撫著長長的胡子，皺眉看向趙恒離：「她說的，可是真的？」

趙恒離急忙行禮道：「確實，幼時是她供我讀書，但如今，我也在抄書掙錢，沒有……」

「好了！」縣令搖頭，「還是個秀才呢，卻連自家妹妹都管不住，還來報官，丟人現眼。」

我皺眉，有些不理解。

他在說什麼東西？

而縣令則狠狠拍了下驚堂木，沖我嚴肅道：「趙滿滿，你也別與兄長置氣了，到底是女子，二十歲了也沒嫁人，日后還是得靠自己哥哥，而且，在外拋頭露面地掙錢，對名聲不好，往常你家中困難，值得贊賞，可如今寧愿立戶也不侍奉嫂嫂哥哥，自輕自賤地賣笑，成何體統啊？」

「賣笑？」

我不可置信，氣得深吸口氣，「女子立戶立身乃是長公主推行的實策，得圣上發布詔令，我有何錯？

「而且，我售賣野獸皮毛，哪里是賣笑？哪里是自輕自賤？」

「放肆！」

縣令狠狠一拍驚堂木。

「女子以柔順為美德，你卻巧舌如簧，以下犯上，好了，本官宣布，趙滿滿戶籍作廢立戶，鋪子交由兄長趙恒離管理，退堂！」

同時，趙恒離看向我，眼神嘲諷，似乎早已預料到結果，低聲沖我道：「趙滿滿，你贏不了。」

這瞬間，我突然意識到困住我的是什麼了。

是「規則」。

對啊，他憑什麼能直接「發賣」了我？

憑什麼？

我喃喃道：「憑什麼啊？」

而我身邊的王大哥則清了下嗓子。

他是幫我辦戶籍的衙役。

我看向他，他眼神示意我閉嘴。

但憑什麼啊？

我沒錯啊，為什麼要閉嘴，為什麼要遭受這一切。

「你說什麼？」

縣令擰眉。

我看著他，大喊出聲：「憑什麼？」

他頓住腳步，連連捋胡子：「好好好，你竟還敢頂撞？」

說著，他坐回位置，撫著長長的胡須，抑揚頓挫道，「本官念你是女子，保全你聲譽，才沒有在你頂撞時命人打你，你竟如此不知好歹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