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從荷包里面掏出來一個酸梅子給我：「夫人嘗嘗，這是我妹子做的，可好吃了呢，平常人我都不舍得給。」

聽其他起哄的人說，李鵬的妹子就是他的心上人，也是他的未婚妻，兩個人青梅竹馬，兩小無猜。

我嘗了嘗：「確實好吃，手藝難得，情誼更難得。這麼好的東西，怎麼舍得給我？」

他的臉更紅了，吞吞吐吐，看起來像是有事相求的樣子：「你要有什麼難處盡管說，我能幫你就幫你一下，也算謝你這個一梅之恩。」

李鵬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：「我妹子在膳房做工，有一個老內官老欺負她，我見到夫人好幾次都跟在太后娘娘身邊，像是太后娘娘身邊的紅人，能不能請夫人給太后娘娘說說，幫我妹子換一個做工的地方？」

我沒想到初次見面李鵬竟然會提著這個請求，忖度了一會兒。

而他見我不說話，有些著急，說話的語速也加快了不少：「夫人，我妹子是個可能干的人，絕對不是要躲懶，還是那個老內侍忒不要臉了......」

「我知道了，我想辦法幫你問問，若真的是你說的這樣我一定幫忙。」

「對了，她叫什麼名字？」

「叫王菱歌。」他嘿嘿一笑，說起來心上人的時候，眼睛里面像藏著星星一樣。

不知不覺，我們竟然說了好一會兒的話，全都是關于王菱歌的，要不是春雪出來了，怕是把王菱歌的生平都了解的透透的了。

春雪問我：「夫人，您和那侍衛聊什麼聊得那麼開心？」

「聊他的心上人的趣事。」我便把剛剛的事情大致給春雪說了一下。

受人之托，忠人之事，但我終究是臣婦，不能在宮中隨意走動，便想到去找周三小姐，她在宮中常住，行事也更為便宜。

周三小姐聽了后，二話沒說便包攬下來：「夫人放心，若她真在御膳房受了欺辱，我定會好好教訓那個內侍，給她換個差事的。」

「如此，那就謝過三小姐了。」

31

因為找周三小姐辦事，今日出宮的時間比往日晚些，也正好遇到了被抬著出去的尸體。

宮內死的人，若無功大罪，都是要在日落后抬出宮通知家人收尸，若三日內家中無人認領，才會被丟入亂葬崗。

首領內侍看到我，連忙請罪：「貴人贖罪，沖撞了貴人。」

我搖搖手：「無礙。」

他們離開時，起了一陣清風，吹起蓋在尸身上的白布，春雪眼尖，一下子就認出了李鵬：「夫人，你看。」

是李鵬！

我叫住了內侍官，不顧他們的阻攔掀開了其他幾具尸身上的白布，都是下午在薄太妃宮中見到的侍衛。

明明剛剛還是活生生的人，怎麼一轉眼就沒了呢。

我忍著悲痛，問：「他們犯了什麼事？」

「聽說是忤逆圣意，圣上親自賜死的，還發了好大的脾氣。」內侍官顫顫巍巍的說道，不停的看著前方。

「知道了，忙去吧。」知道他們也不容易，便沒有多耽擱他們的時間。

李鵬的尸身被抬起時，一個小內侍踩到石子顛了一下，但他立刻起身并沒有過多停留。

等他起來的時候，我在地上看到了一個粗布荷包。

我一眼就認出來是李鵬裝梅子的荷包，里面的梅子整整齊齊，塞的滿滿當當，可是人卻不在了。

我有些難過，眼中澀澀的，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中。

「怎麼了？」章樾之見我心神不寧的樣子，有些擔憂。

「可是在宮中受了委屈？」

我的淚霎時的就滾了下來：「章樾之，我受了委屈有你給我撐腰，可是旁人呢，活生生的人因為圣上的一句話就定了生死。」

我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章樾之。

「我還答應了李鵬給他心上人換一個差事，可是事情還沒辦好，他人就沒了。」多日來積攢的情緒爆發，我忍不住落淚。

「阿聽。」章樾之頓了頓，不知道如何回答：「人世間，總是這樣的，之前你沒有親眼所見不知世間的殘酷，這世間很多事生生死死就在一句話之間。」

「睡吧，睡一覺就好了。」他熄了燈，見我睡不著，又給我講了很多他初入官場的事情，我這才知道原來當年的章樾之也是一個毛頭小子，耿介忠貞，因此吃了不少暗虧，若不是有族中庇佑，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。后來，他學會了為官之道。

半夜，我睡不著，從身后抱住章樾之，對他說：「章樾之，什麼是好官？」

「護一人，還是護天下人，這有個定論嗎？」

章樾之也沒睡著：「一人要護，天下人也要護，但遇二者需權衡利弊時，先護身邊人。」

李鵬的死，讓我心神不寧了兩天，直到第三日我才想起來內侍官所說要是無人認領尸身，便扔到亂葬崗。

我便讓韓和陪著我一起去了義莊，死后為大，若是沒人認領也好讓他們入土為安。

夏日里，尸體腐爛的快，還沒過去，都聞到沖天的尸臭味。

韓和對我說：「夫人，您身子不方便，還是我進去看一看吧。」

「好。」

沒過多久，韓和便出來說他們的尸體已經被家人認領走了。

既如此，我便直接離開了。

李鵬的那包梅子還在我梳妝臺上面擱著，周三小姐辦事很利索，當天就把王菱歌調離了御膳房，在自己身邊服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