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點了點頭。

「你不該告訴我的。」

雖然章樾之的話說得影影綽綽，但我也知道了徐明貞之事另有乾坤。

我陷入私通之疑是幌子，圣上指責章樾之狎昵太后亦是幌子，根本目的是想讓章樾之娶徐明貞，那這件事會不會也是個幌子？

圣上、馮太后、章樾之，他們繞了這麼一大圈，到底想要算計什麼？

我越想越怕，就越為章樾之不安。

世間所有的算計最后的結局一定會反噬到內部，圣上和太后是母子，有著血脈的羈絆，受傷的一定會是章樾之。

「那我能幫你什麼？」

「你只要記住，我不拿你做交易。」

15

彼時我并沒有理會到章樾之這句話真正的含義，只是覺得自己好沒用啊，不能幫章樾之什麼。

我的心被深深淺淺的落寞填滿，隨著河邊的那些花燈浮浮沉沉，對章樾之說：

「先生，徐將軍回城那日，我和春雪一起去看了，英姿颯爽，巾幗不讓須眉，是大夏第一女將，太后娘娘雖面色嚴厲，但也是女中諸葛，在朝堂上不輸男兒，她們是那樣厲害的人，對比之下，我只覺得自己像是手中的蒲草，上不得臺面。」

「我好想成為她們，起碼也要像她們一樣勇敢，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小女子很矯情啊，動不動就哭，沒自保的能力，又傻又笨，還很癡。」

章樾之接過我手中的蒲葦，編成一朵花：

「那你覺得我怎麼樣？」

「我少時曾習武，也想如書中一般小兒破賊，封狼居胥，只不過從馬上摔下來，便棄了武功，現在騎馬也馬馬虎虎，后來我又拜讀了李杜錦繡的詩文，也覺得自己可以揮墨天下，只不過天賦有限，寫的都是些打油詩罷了。

」

「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，武功不行，我便讀書，詩文不行，我便專攻文章，總有一處是我所擅長并能堅持下去的。」

「可就算你現在看我已然位極人臣，但我科考并未及第，還是靠著家族的蔭蔽才入朝為官，若是把我換成寒門書生，怕是只能做一輩子的秀才了。」

「阿聽，我說這些并不是托大，而是想告訴你，我們每個人的性格和經歷都不同但卻是豐富的，與自己的人生都在不斷磨合，最終會找到那個令自己舒服的位置。」

「你沒必要學別人，也沒必要和他人相比，因為你只是你自己。女子可以是溫和的，可以是粗狂的，也可以是外放的，內斂的，堅韌的，溫柔的，真誠的，明媚的，沒有必要非要追求「大女人」，「小女人」又有什麼不好呢？」

「大小本無定論，只在于本心。」

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，對章樾之肅然起敬。

「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義務讓別人快樂和認同，因為我們首先要取悅的就是自己。」

「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。」

我還沉浸在章樾之的溢美之詞里面，春雪韓和已經跟了上來。

春雪把披風裹在我身上，雙手都在顫抖，而章樾之話鋒一轉，對春雪說：

「春雪也是。」

說完就帶著我們一起回家。

春雪聽完章樾之的話，整個人惴惴不安，像受驚的兔子般看著我。

連晚飯都沒吃，整個人心不在焉。

我問韓和春雪怎麼了。

韓和說他也不知道。

我又去找春雪，發現她眼睛紅紅的，像是哭過一陣。

我脫下鞋躺在春雪床上，對春雪說：「春雪，你別哭了。

」

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弄濕我衣裳的。」

春雪哭得更厲害了，就要起身下跪，被我按了下來。

「春雪，我知道你有難處的，你愿意告訴我就說，不愿意就不說，在馮平昭踹我的時候，你下意識的護著我的神情，不會騙人的，無論發生什麼，你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。」

春雪轉過來，嗓子都哭啞了：「姨娘，我本姓薄。」

薄太妃見到我時，并無驚訝，像是早知道我會到那處宮殿一樣，十分利索的給我安插了一個罪名。

春雪從到達宴席的時候就心不在焉，不管她是有意也好，無意也罷。

這一次我只當她是無意。

章樾之教過我，不責人小過，不發人陰私，不念人舊惡，更何況這個人是春雪。

但我想知道薄太妃對我的惡意來自哪里。

「那薄太妃與你？」

「太妃是我姑姑，只不過我是外室女，并未入族譜，從小養在外面。」

「我爹是個寡情的，沒幾年就厭棄我們娘倆，只有姑姑會給我們送些錢財，我和我娘才活了下來，后來薄氏卷入十三年前的舊案，全族被滅，姑姑因為是先皇的嬪妃而逃過一劫。」

「十三年前的舊案？和現在有什麼關系嗎？」

春雪搖頭，表示她也不知道，繼續道：「我只知道姑姑在閨閣之中很喜歡大人，所以才讓我借故弄濕姨娘的衣服，我真的不知道后面的事情，那個嬤嬤一直拉著我走，我左思右想很是不對，便立刻回去找您了。姨娘，對不起！」

「沒事的，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？」

「可是大人要娶徐將軍了。」春雪吞吞吐吐，很為我擔心。

而我現在只覺得宮闈里面的事情，剪不斷理還亂，揪出一個線頭就會帶出更大的謎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