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長宴性格傲嬌，缺乏殺伐決斷的氣勢，對爭權奪利并不感興趣。

的確從各個方面來看，都不是好的儲君人選。

可我也就看上了這一點，一個信任我、依賴我、本身又沒有太強決斷力的皇帝，正適合我玩弄權術、把控朝政。

吃得差不多，我開口說起了正事：

「過幾日陛下壽宴，進宮的時候，還有一件事需要殿下去做。」

謝長宴托著腮專注地看我吃飯，聞言只是「唔」了一聲。

「六皇子出身高貴，母妃得寵，又是世家貴女，前朝后宮皆有助益；皇長子居長子身份，養母又是后宮資歷最老的德妃，如今后位空懸，她位同副后。」

「前朝有我撐著，但這后宮你也不能沒人。」

「賢妃身居妃位，雖不算盛寵，但得你父皇愛重，為人聰明，素來懂明哲保身的道理，卻又無子嗣，正是合適的人選。」

「如今我掌監察之權，齊家有兵權，何家掌財權，在政令上缺少勢力。賢妃的弟弟在中書省任職，正好可以填補。這段時間，齊家的宗室女已經與賢妃多次接觸，已經差不多了，你到時候也不需多說，見上一見就好。」

我絮絮叨叨說了半天，謝長宴又「唔」了一聲。

我放下筷子，湊到他近前看他：

「我知道你不喜歡爭權奪利的這些事，我這樣，你是不是很不開心？」

謝長宴收回手，搖了搖頭：

「沒有。」

「說謊。」我輕輕嗔他一下，抬手想哄哄他，卻被他一把反握住：

「我沒有騙你。」

「我確實不愛權，但我愛你。」

「只要是你想要的東西，我都會幫你得到。」

4

皇帝的壽宴上，歌舞升平，熱鬧一如既往。

然而剛剛后殿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前朝百官的耳朵里。

不知今日皇六子送了什麼東西，竟然觸怒了皇上。

不僅他本人被趕回府中幽閉思過，就連他一向得寵的母妃都遭了斥責，被禁足宮中。

百官看似賀壽，實則各懷鬼胎，心下揣測。

皇長子和六皇子這場斗爭，終究是皇長子占了上風。

這個結果我并不意外。

在諸位皇子中，皇長子是出身最低的那個，能一路成為奪嫡熱門人選，又給自己找了那麼強的養母做靠山，其心計手段可見一斑。

而這也意味著，我在幕后操縱的這些廝殺，終于要走到臺前了。

果然，兩個月后，皇上下詔，加封皇長子為太子，德妃晉貴妃，行六宮事。

東宮初立，百官自然都要慶賀。

我自然也要前往。

宴席要結束的時候，太子命人呈了醒酒湯，侍女不慎，將一碗湯都灑在了我身上。

侍女的求饒和身旁官員的關切聲同時響起，我心中卻一顫，看向上首的太子。

太子面色沒有任何異樣，吩咐侍從引我去后院，找一身干爽的新衣給我。

我不信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，施禮道：

「殿下不必麻煩，既然宴席已經要結束了，臣回府更衣即可。」

太子卻把我堵了個嚴嚴實實：「從東宮到宋府尚有一段距離，怎好讓宋大人穿著臟污的衣服濕著回去，豈不是顯得本宮苛待臣子？」

話說到這份上，我當然沒法推辭，只得跟著侍從下去更衣。

我讓侍從放下衣服就退下，他關門離開，我對著衣服卻遲遲沒敢動作。

我站隊三皇子的事情，知道的人不多，而我的身份更是隱秘，太子這樣的動作，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呢？

我本想只換外袍，卻發現這湯潑的實在精巧，從縫隙把里衣也沾濕了。

可若是動了里衣……

「宋大人怎麼還未更衣，忍得了這樣的臟污嗎？」

我正思忖著，太子的聲音突然從門外響起。

下一秒，他竟然直接推開門走了進來。

我回過頭，后退幾步，語氣冷硬：

「殿下雖貴為東宮，可在臣子更衣時闖入，怕是不合禮法。」

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殿下作風不正，性好男風。」

太子輕笑一聲，突然逼近，一把攬住我的腰：

「孤好不好男風，宋大人難道不知嗎？」

我剛剛已經褪了外袍，現下他卻伸手，要解開我的里衣！

我一把推開他：「殿下自重！」

所幸太子沒有與我繼續糾纏的意思，反倒是退了一步，淡笑道：

「宋大人的里衣比尋常的領子高了不少，是為了遮住不存在的喉結嗎？」

他果然是沖這個來的！

我低頭道：「前廳還有諸位同僚，臣先退下了。」

「宴席已散，他們都已經走了。」

「稍后，孤派車駕送你回去。」

「不必擔心，何—小—姐。」

話說到這份兒上，我也不用再裝傻充愣了，直接說道：

「殿下既已知曉，為何不直接告發我，讓陛下治我欺君罔上之罪？」

太子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匣子，放在桌子上：

「宋大人莫慌，孤并非惡意，只是想送件東西給你。」

我警惕地打開匣子，里面放著一個玉墜。

上面刻的是——

獬豸。

上古神獸，公正與權力的象征。

是我的頂頂頭上司，御史中丞才能使用的圖案。

「殿下這是何意？」

太子不答反問：「宋大人不喜歡這份禮物嗎？」

「孤明知你是何家千金，卻叫你宋大人。

是因為孤知道，比起做何家后宅的千金小姐，你更喜歡做朝堂上攪弄風云的宋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