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些著急，親自來求見我。

「女子的大好年華屈指可數，求皇上早日為煦寧指一門好親事。」

于是我問煦寧：「可有意中人嗎？」

煦寧眼神清澈：「尚無。」

我笑起來：「那急什麼？」

「朕許你自由婚配的權力，你看上哪家兒郎，便嫁哪家兒郎。」

煦寧眼睛亮起來：「自由婚配？那若煦寧一直沒有心上人，是不是也可以一直不婚配？」

我點點頭：「自然。」

敦樂長公主急了：「那怎麼成！只有皇上賜婚，才算是金玉良緣，煦寧才算是安穩下來，才會被天下瞧得起，她的一輩子才不會被耽誤！」

我靜靜地看著她：「敦樂長公主年輕時，也是蒙先皇賜婚給薛王侯，這樁婚事，可真的算是金玉良緣嗎？長公主又真的沒有被耽誤嗎？」

敦樂臉上青一道白一道，最后慢慢嘆了口氣，妥協道。

「罷了，只要我女高興，這日子隨她過吧。縱使天塌下來，還有母親替她頂一頂。」

十八歲的煦寧，彷佛重新活過。

她游遍好山好水，策馬、下江，吟詩、斗蛐，讀書、看人，日子過得像是花兒一樣。

晃蕩了國土大半年后，她來見我，只說了一句話。

她說：「煦寧看了揮金如土鐵，也看了路邊凍死骨。煦寧只愿安得廣廈千萬間，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。」

她定定地看著我，平靜又堅定。

「這是煦寧最大的心愿，而煦寧此生婚配與否，全交上天，不甚重要。」

我撫掌大笑。

我假扮皇帝二十三年，卻為天下培養了一個真正的皇帝。

煦寧是普天之下第一個的女帝。

我對她說：「若想實現你心中抱負，最好的辦法便是站在權力之巔，這樣不會仰人鼻息，施展拳腳都會方便些。

」

「但這條路，你走起來，會更難一些，你需要耗費百倍千倍努力，來換得世人對你的認可與擁護。」

煦寧困惑：「為何！我的能力不比任何一個人差！」

她很聰明，見我不語，接著就頓悟出來：「只是因為我是女人？」

我微笑點點頭：「即便你沒有站在他們的對立面，但一旦你登上九五至尊，他們為了保全自己的蠅頭小利，一定會把你作為自己的假想敵。」

「他們會自發成盟，團結一致，不顧一切將你拉下水，會給你身上安置上莫須有的罪名，會讓你痛苦憤怒，最后將你屠殺，完成對自己利益的守衛。」

煦寧忽然盯著我：「但是皇帝舅舅，您也是男人。」

我難得慌亂，即便是身為大妖，也需借助男兒身，方能為自己牟利、為自己行得方便。

這是連我、程安月、貪妖都默認的規則。

眼下煦寧卻冷笑斥駁：「他們為了蠅頭小利而不顧全大局，不過是一堆烏合之眾。」

她眼睛亮晶晶的，像是這世間最虔誠的信徒。

映著昏黃燭光，她向我一字一句保證。

「您放心，我煦寧，會斬斷一切阻礙，會讓天下太平、河清海晏！」

她真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。

煦寧僅用了三年，就叫這天下心服口服。

她殺奸臣、賞忠臣，平反冤假錯案。

有老臣自恃為官多年，勢力盤根錯節，多次聯合朝臣罷朝，對煦寧陽奉陰違。

煦寧雷霆手段。

她不動老臣，動老臣的兒子。

她叫人將他的腿活活打斷，丟進象姑館營生。

老臣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衣衫半披，含羞帶怯，眼角含淚，弱小無助地等待館內高亢的報價聲一浪高過一浪。

「王公子干干凈凈！一夜可值千金！不知哪位姑娘能做王公子的第一人！」

「起拍價二百兩！」

很快就有姑娘們報價。

「二百三十兩！」

「二百五十兩！」

接著有姑娘嗤嗤笑起來。

「報那麼高做什麼？他這樣的貨色，二百五十兩封頂，還指不定干不干凈呢，估計呀，早被其他姑娘們染指了罷！」

王公子漲紅了臉，為自己辯駁：「你胡說什麼！小爺我最潔身自好！」

「得了吧！」有姑娘上去就賞了他一巴掌，「買家說話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！買你回去也不過是嘗新鮮罷了，用用就丟了。」

姑娘們捂著帕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：「你連孩子都生不出來。」

老臣看到這一幕，幾乎是氣急攻心，差點沒當場倒下去。

隔日，他就馬不停蹄拜見煦寧，躬下了身軀，顫顫巍巍。

「我主隆恩，求女帝放過小兒，臣等自此馬首是瞻，再無半句妄言。」

煦寧放下奏折，叮囑宮人：「還不趕緊把王公子接回來？叫最好的醫師診斷公子的斷腿，一定要讓公子的腿完好如初。」

煦寧惡劣地停頓了下，接著不緊不慢地說：「畢竟，腿斷了，就沒有女人喜歡了。」

老臣從此心如寂寂，所有朝臣不敢再對煦寧說半個不字。

過了幾個月，煦寧忽然說要選秀，要各家高門大戶、世家大族，都選出最好的兒郎來參加選秀。

又有人大著膽子，冒死反對：「這成何體統！哪有男子參加選秀的道理？難不成女帝是想收納整個后宮的男人，都來伺候女帝一人嗎！」

煦寧敲著茶碗，忽然笑了：「有何不可？」

她一字一句：「自古便是后宮所有女人伺候皇帝一人，怎麼到了朕登基，想要些好兒郎伺候我，就不成了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