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脈我品了很久,直到我松開手,駙馬才緊張地問出聲:「怎麼了?」
我看了看公主,又看了看駙馬,張了張嘴沒發出聲。
我又求助地看向俞明曜,滿臉忐忑。
他的表情逐漸肅穆起來。他沉思片刻,冷靜地說:「別擔心,有什麼事就直接說。」
我吐出一口氣,感到有了主心骨。
我鄭重其事地對公主說:「您有喜了。」
公主原本嚴肅的臉慢慢變成驚訝,接著又很快變成驚喜。她側身過去緊緊抓住駙馬的手,臉上迸發出少女般的笑容:「阿榮,我,我沒聽錯吧?」
聽著公主略帶哭腔的聲音,駙馬的手都抖了起來,但他卻并沒有露出開心的神情,反而十分緊張地看著我:「公主的身子受得住嗎?」
我看著公主仿佛一下從天空跌入泥土的臉,緩緩搖頭:「理論上來說,公主現在的身子還不適合受孕。即便現在懷上了,也不能保證胎兒能平安活到生產。」
「那就不要孩子!」駙馬快速決定。
「不行!」公主一下站起身,情緒激動,「我盼了這個孩子這麼久,他既然來了,你憑什麼不要?」
公主用力抓住我的手,臉上難得露出怒容:「本宮命令你,保住我的孩子!」
好疼!
我知道她是因為情緒激動,并不是遷怒于我,再加上我憐惜她現在是雙身子,沒敢貿然把手掙脫開。
在我咬牙切齒忍痛的工夫,俞明曜迅速上前安撫:「姑姑,您冷靜一點,小心傷到孩子!」
公主這才一驚,冷靜了下來,松開了我。
俞明曜不著痕跡半擋住我:「姑姑,您別急,不如把老太醫也叫過來,聽聽他怎麼說。
」
因著我是女子,俞明曜有心讓我逐漸接手公主的私人醫生工作,所以這半月以來,老太醫幾乎都只在府里養老,很少再替公主診脈。
老太醫來后,慎之又慎地看了脈,和我得出了同一個結論。
公主一臉頹敗,往日的那身光彩和傲氣全然不見,她雙目無神地問我和老太醫:「真就沒辦法了嗎?」
我心疼不已。
我咬咬牙:「也不是全無辦法,如果您愿意臥床保胎,遵醫囑吃藥、扎針、用艾灸……我們就可以試試。但公主,這個過程很辛苦,結果也不一定好,更重要的是,您生產時的風險仍然會很大,即便如此您也要保下孩子嗎?」
公主眼睛里的火被點燃了,她沒有任何猶豫:「我要試!」
她想了想,又說:「你盡管大膽試,就算保不下來,本宮也不會給你降罪。但如果保下來了,你可以提一個愿望。」
15.
我從俞明曜借給我的小院子搬到了公主府,為了讓我安心工作,公主讓我住進了最豪華的客房,還撥了身邊的大丫鬟和一串小丫鬟照顧我的起居。
俞明曜拎著酒壺晃到我這兒的時候,我正坐在廊下看著月亮和星星發呆。
看著看著,我嘆了一口氣。
「怎麼,后悔了?」俞明曜問。
「后悔了。」
我太沖動了。如果按照我過去的性格,這種把握極低的事,我是不會建議患者嘗試的。
對患者不好,對我也不好。
「我最近真是太不謹慎了。」我又嘆了口氣,這種情況似乎是從我意識到凡事都有俞明曜給我兜底以后開始的。
大意了啊!
但是……
「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公主露出那樣的表情。
你說,公主為什麼一定要孩子呢?萬一她出事了怎麼辦?萬一駙馬移情別戀怎麼辦?」
「他敢!」俞明曜把酒壺一摔,「如果有那一天,我和舅舅會撕了他。」
俞明曜口中的舅舅指的是皇帝。
半晌,他有些無語地看著我:「你能不能不要在別人家里說人壞話,冒冒失失,也不怕得罪人。」
我做了個鬼臉,也不看誰說的話更得罪人。
他白了我一眼,坐到我旁邊:「姑姑并不是為了駙馬才想要孩子,她是自己想要。十多年前姑姑曾經有一次做母親的機會,但當時她要上戰場,為了國家,她打掉了那個孩子。」
「這之后她就再也沒能懷上。誰都不知道姑姑當時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做這個決定的,但你我都看得出來,這一次,誰都無法阻攔她。」
我有些低落:「做女子真難。」
俞明曜看了我一眼,突然說:「你還記得那個故意撞我馬車的女人嗎?」
我抬起頭。
「她后來去了醫館,把手復位了,但說什麼也不肯多花錢買藥。去見官之前,她求我派過去的人把多的錢給她弟弟。那孩子咳得厲害,說是出生就如此,只能養著。」
所以那個碰瓷女是為了她弟弟!
「然后呢?」我巴巴地問。
俞明曜手托著頭,滿不在乎:「沒然后,我讓人把她放了,順便給了你的帖子,讓他們去醫館看病。」
我的帖子,那就是看病不收錢,拿藥成本價。
我一笑,心情暢快了許多,并且覺得此刻的小公爺格外順眼。
他說:「女子想要在這個世道生存得好,總要比男子難些,所以不論是姑姑還是你,又或者是衛氏以及這個女人,都有讓人佩服的勇氣和毅力。
」
他收起手,看向天空:「我過去從沒想過自己的理想是什麼,看到你們,我想,如果能努力讓這個國家變成一個女子也能生存得很好的地方,也不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