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等太上皇顧衍發怒,他一字一頓道:
「父皇,你會嚇到她。」
語氣不重,卻堅定。
絲絲縷縷的龍涎香在鼻尖縈繞。
我原本有些惶惶的心,突然安定下來。
見顧祁淵寸步不讓,顧衍下頜微微繃緊,強行壓抑住自己的情緒。
他聲音沙啞:
「沒有人能拿儀兒做幌子,你最好可以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。」
我連忙點頭。
尊嘟尊嘟!
扛起地上的鋤頭,我示意這對父子跟上。
一路直奔永壽宮。
這次沒人再攔我,我長驅直入尋到花壇中心處。
吭哧吭哧——
我在小小的花壇里,挖呀挖呀挖。
溫儀姐埋得深。
土質還硬,我挖著實在費勁。
顧祁淵見我額頭出了層薄汗,一言不發把鋤頭接過去。
我眨眨眸子。
「謝謝大外甥!」
他驀地擰起眉。
「別這麼喊我。」
鋤頭用力砸下。
一捧捧泥土被拋出,直到——
咔嗒!
太監們忙不迭上前,將坑中的木箱抬出來。
打開后,里面滿滿當當全是免死金牌。
顧衍整個人就像失了魂,喃喃自語:
「是儀兒的……」
「每次我惹她生氣了,她就會從我這兒拿走一塊。」
「儀兒,儀兒她在哪兒?!」
他突然失控。
可在向我沖過來之前被顧祁淵緊緊抱住。
「父皇,你冷靜些!」
顧祁淵雖竭力阻攔,但看向我時眸底也盡是想要知曉的迫切。
我有些不敢和他對視。
艱難吐字:
「她……她不在這個世界。」
溫儀姐的酒后之言,我之前只當故事聽。
她說自己被選中,穿進了風雨飄搖的皇朝。
任務便是救下顧衍,助他登基。
但沒想到,幾經生死,她和顧衍在近一年的相處中日漸生情。
某次喝醉后她把人給撲了。
顧衍羽翼漸豐,登基水到渠成。
他殺伐果決、鐵血手腕,很快結束天下亂局,守得盛世太平。
任務完成。
作為獎勵,干媽的胃癌將不治而愈。
溫儀姐卻沒有立馬返回現代世界,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。
掙扎數日。
她還是做不到拿掉這個孩子。
顧祁淵是兩人愛情的結晶,也是溫儀姐留給顧衍的念想。
作為獨生女,干爹干媽視她如命。
倘若留下,老兩口只怕是要為溫儀姐的失蹤郁郁寡歡,無疾而終。
所以——
十年,已是系統能讓她在這個世界滯留的極限。
聽我說完后,院內安靜了很長時間。
顧衍眼角泛紅:
「難怪,難怪無論朕如何尋她,都尋不到。」
看他這樣,我于心不忍。
「溫儀姐念叨過——」
「她埋下這箱免死金牌,是想日后拿它們換取一個人的原諒。」
顧衍身子猛然僵住。
他死死抱著那木箱,一言不發地進了寢殿。
唉。
好歹給我留一塊……
我戀戀不舍,注視著木箱遠去。
顧祁淵原本肅立在旁。
見我這樣,眉宇間的黯然被沖淡不少。
他扶額:
「明日讓李全給你送過去一塊就是了。」
「!」
我喜笑顏開。
「大外甥,你真好!」
顧祁淵掀起眼簾,幽幽掃向我:
「孤若沒記錯——」
「你適才說過,母后家中只她一女。」
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……
我強行找補。
「義妹也是妹!」
身旁的人輕「呵」一聲。
施施然離開:
「休想。」
我垮臉。
恨不得能跟溫儀姐告狀:
姐!
你看他!
15
隔天。
我照常去養心殿蹭飯。
「這道蔥椒雞不錯,要不給姐夫送過去?」
顧祁淵瞥我一眼:「有話直說。」
我訕訕。
「就是有億點點擔心。」
對面的人舀了一勺鮮筍湯到我碗里。
他語氣平靜:
「父皇雖性戾,但對母后向來都是予求予取。」
「只那一箱免死金牌,他便怨不起來了。」
顧祁淵慢條斯理,面上毫無波動。
看他這樣,我嘴邊那句「那你呢」怎麼也問不出口。
只好轉移話題:
「對了,大外甥……」
一道略帶危險的視線掃過來。
我瞬間卡殼。
但轉念一想——
都有個當皇太后的姐了,who 怕 who 啊。
「整天陛下、陛下的,太拗口。」
「不讓喊外甥,直接叫你總可以吧?」
顧祁淵沒說話。
我直接當他默認了:
「你是怎麼認出來我不是沈月璃的?」
他頭都沒抬。
「相府千金不會當眾用白綾蕩秋千。」
凎。
傷害性不大,侮辱性極強。
我狂翻白眼。
「你也不怕我是索命的妖魔。」
顧祁淵夾菜動作一頓。
「孤從小便知,母后的言行舉止,皆與旁人不同。」
「她鮮活,明媚。」
「你也是。」
最后三個字,莫名帶上了幾分繾綣。
聽得我耳朵泛起一陣癢意。
突然有些不自在:
「咳,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和溫儀姐認識的?」
他放下木筷。
起身走到御案邊,將那個小印章置于掌心。
顧祁淵食指輕點:
「這是統統,對嗎?」
「當年和母后一同消失的,還有它。」
我怔住。
怎麼會……
溫儀姐穿來穿去,還可以帶著貓的嗎?!
我忍不住呢喃出聲:
「統統……」
話剛出口,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。
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下去。
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眼,我看見顧祁淵滿眼驚懼地撲了過來。
16
意識逐漸回籠。
等我看清面前站著的一人一貓時,差點以為自己穿了回去。
「臭丫頭,好久不見。」
統統跳進我懷里。
聲音稚嫩,口吻卻成熟。
就像小孩子學大人說話
等等。
它說話?!
我瞬間冷靜,好好好,原來又是夢。
「想什麼呢?」對面的溫儀姐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,「不是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