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,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,再看這種場面,我竟不那麼害怕了。
爹爹把我帶到外面,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站在那里。
爹爹走過去跪到老人面前:
「師父,徒兒不孝,嬌嬌是我唯一的血脈,托付給您老人家了!」
老人點點頭,爹爹說:
「師父,對不起,我知道我殺的人里面或許有孩童無辜,但是我的青青也無辜啊,誰可憐她了呢?」
「師父,里正臨死前,竟然說我死后會下地獄的,真是可笑。」
「從青青死在我眼前的那天開始,我沒有一天不處在地獄之中啊!」
然后爹爹轉過頭,指著遠處的山跟我說:
「嬌嬌,你娘就葬在那里,為了不讓這些人疑心,爹爹埋葬你娘之后,一次都沒去看過呢!」
我癡癡地望著遠處的群山,突然,爹爹一根銀針扎進了我的后頸。
頓時,我失去了意識。
8
我叫楊嬌嬌,跟師公生活在一起。
我沒有以前的記憶,師公說,這是我生過一場大病的緣故。
師公說,我爹是他最得意的弟子,他跟我娘恩愛無雙,我娘一場大病去世,我爹跟著殉情了。
我想破腦袋,也沒想起來他們的樣子。
算了,還是不想了,我每天都有功課,要背厚厚的藥典。
我總覺得藥典里面的內容很熟悉,仿佛我早就學過,因此我背得很快,辨認草藥的本事也是進步神速。
我跟師公說這些的時候,師公他老人家笑著點點我的頭:
「傻姑娘,這叫天賦, 這說明你是個學醫的好苗子啊。」
我點點頭,對師公的話深信不疑。
后來我開始學著切脈,學著給別人問診抓藥。
我可厲害了, 一點兒都不像是初出茅廬的小學徒。
師兄們都說, 我就像是行醫多年的老大夫, 聞言我驕傲地抬起了下巴。
后來, 我醫有所成,當了個游醫,走遍了很多很多地方。
我每年都回去探望師公一次,師公總是笑瞇瞇地問我:
「嬌嬌兒,路途上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啊?」
我總是泡上一壺茶, 細細地跟師公說著這一年的所見所聞。
但是師公年紀大了, 不等我講完他就會打起瞌睡, 細微的鼾聲伴著搖椅的吱吱呀呀傳進我的耳朵里。
今年,師公又問我:
「嬌嬌兒,路途上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啊?」
我想了想, 給師公講了一個故事:
「我這次路過一個已經荒廢的村子,村里的人都死了, 村子也被一把火燒了。周邊的村民說, 這個村子里的人注定要被大火燒死的。」
「我問為什麼, 他們說曾經村里鬧了瘟疫, 縣太爺要燒掉村子, 被一個神醫給攔了, 硬生生從閻王手里搶回大半村民的性命。」
「可是過了好多年,不知怎麼起了山火,還是帶走了全村人, 連當年的神醫, 都死在那場大火里。村民都說,是神醫違背了上天的旨意,發了不該發的善心, 救了不該救的人, 所以天命再次降臨的時候, 連著他一塊兒帶走了。」
我抬眼看了看師公, 難得他老人家這次沒有睡過去。
「師公,您怎麼看啊?」
師公嘆了口氣:
「或許這就是天命吧, 理應葬身火海的人最終還是葬身火海。」
我撲哧一聲笑了:
「看, 您也被騙了吧,我在那個村里找到幾塊沒燒焦的遺骨, 骨頭都是黑的,一看就是中毒死的。
」
「我猜啊, 沒準兒是當年的神醫毒死了全村人, 為了掩人耳目又放了一把火呢。」
師公看著我,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:
「嬌嬌兒,那你覺得當年的神醫殺了一村子的人, 他是壞人嗎?」
我想都沒想, 直接搖搖頭:
「師公,當年的神醫如果是個壞人,怎麼可能不顧瘟疫去救下那麼多人呢?」
「一個醫者出手傷人,或許是他經歷了世間最慘痛的噩夢吧。」
師公點點頭, 眼神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,他說:
「是啊,他真的經歷了世間最慘痛的噩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