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頷首,贊道:「很美。」
「我記得你之前赴宴回來,曾和我說晉王妃頭上的那根象牙簪很精致,心里喜歡得緊。」
「近來我剛好新得了一根象牙簪,按理說這種貴重的簪子該給我的正妻。」顧衍朝抿了抿唇,低頭睨著我:「但是你向我討要,我也是可以破例送給你的。」
他似乎很希望我能央求他,但我只是搖了搖頭:「無妨,侯爺留著給柳小姐吧。」
顧衍朝擰起了眉,眉心越攏越緊:「秦舟,別怪我沒提醒你,這只簪子能值萬貫。」
可我又帶不回現代,要它有什麼用?
見我沒有向他討要的意思,顧衍朝收回象牙簪,拂袖離開。
走了兩步,我在背后喊住了他:「侯爺。」
顧衍朝立刻停止腳步,緩緩回頭看向了我,唇畔浮出一絲藏不住的笑意,眼中隱隱有些期待。
我舉起手上的幾塊料子:「侯爺還沒回答,這次大婚吉服的紋樣要哪個?我好讓人準備。」
他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,隨手指了一個便忿忿離去。
當晚,顧衍朝送柳絮象牙簪的事傳得全府皆知。自那日起,他再沒有踏進我的芳菲院一步。
所有人都說我徹底失寵了,我倒是樂得自在。
趁著有空閑,我得在回家之前把這邊的事情安置妥當。
我拿回了小桃的身契,變賣了過去投資的田莊、鋪子,又將銀錢全部捐給了京郊的慈安堂。
做完這些后,我便趴在窗臺上,掰著指頭算顧衍朝還有幾日成婚。
清風拂來,攪碎一池銀月,如春水漾梨花。我心上也漾起一種即將解放的快樂。
便在這時,房門突然被人踢開,顧衍朝陰著一張臉進來。
一進門,他便氣勢洶洶地問我:「秦舟,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齷齪了?」
他身后還跟著被下人押住的小桃。
「怎麼了?」我不明所以。
「絮絮說你的丫鬟天天外出,其中必有貓膩,讓人搜了她的身。一查之下,發現她身上竟然藏了一整袋銀錢。」
「她一個丫鬟哪敢偷這麼多錢?定然是你授意。」他捏著我的下巴,冷聲質問我:「府里是短你吃喝了嗎?你偷這些錢要干什麼?」
「要不是絮絮及時發現,不知道侯府會不會被你搬空。絮絮心善,讓我不要和你為難。你好好交代,這些日子偷了多少錢,用這些錢干什麼去了?」
我覺得可笑:「老夫人掌家,她可有說府里丟了什麼東西?「
顧衍朝愣了愣:「沒有是沒有,可沒準是她沒發現……」
「顧衍朝,當初為了給你湊學費,我起早貪黑賣糖水,那麼艱難的時候都沒想過偷東西。你為什麼會認為,這錢是我偷的呢?」
顧衍朝恍惚了一下,面色慢慢漲紅:「可能是你由妻變妾,覺得丟人,心中不甘,才……」
原來他都知道。
他知道由妻變妾是件丟人的事情。可饒是如此,他還是選擇了背刺。
「當初你封侯后送我的銀子,我大多拿去買了商鋪。鋪子盈利頗多,我又去買了田莊。這筆錢,是我把鋪子和田莊賣掉換來的。」
「哦,還有一些衣服,我拿去當鋪當了。我讓小桃把這些錢送給慈安堂的婦孺。」
顧衍朝愕然看著我,臉色慢慢變白。
「你若不信,問問當鋪也成……」
可我的話還沒說完,顧衍朝突然死死抓住了我的衣袖:「秦舟,你為什麼突然要做這些?」
我垂眸,揮開他的手,沒有回答他。
他卻不依不撓,緊緊按住我的肩膀:「為什麼要把鋪子賣了、衣裳當了?你這樣,就像是在提前處理身后事。秦舟,和我說說,你在想什麼?」
我直視著他的眼睛,平靜地解釋:「侯爺,我只是看慈安堂的婦孺可憐而已。」
我怕橫生枝節,并不打算告訴他真相。
顧衍朝定定地看著我,似乎在思考我這番話的真實性。
隨后,他搖了搖頭:「過去相依為命時,你曾和我說起家鄉的事。你說你家鄉很遙遠,驅車抑或乘船,都到不了。」
「我第一次和你表露心意后,你說總有一天你會回去,回去后再也不會和我相見。」
「上次你還和小桃說,要去個遙遠的地方。」他扣著我的肩膀,聲音緊繃:「阿舟,你是不是要回家了?」
明月上高臺,芙蓉香鋪天蓋地襲來。我拼命忍住嘔吐的沖動,提醒他:「侯爺,我現在連侯府都出不去,怎麼回家呢?」
顧衍朝若有所思,半晌松了手,轉而撫上我的臉頰:「也是。阿舟,這幾日我會安排人跟著你,你乖乖待在侯府。無論是妻還是妾,你都是我平南侯的人。」
「至于這些錢,我幫你先保存著。生死由命,富貴在天,慈安堂那些老幼婦孺的性命,就看造化吧。你心中有我便好,無需理會她們。」
當初貧困潦倒之際,他會和我一起將糖水送送給趕路的書生、饑渴的行人,還有眼巴巴咽口水的孩童。
明明自己也過過苦日子,可如今乍富,卻不肯把傘分一點給淋雨的人。
我閉上眼睛,只覺得他才是那個齷齪的人。
「顧衍朝,四年前成親時,我送了你一個發梳,你還記得嗎?」
本朝有傳統,男女成親之時,要互贈親手打磨的發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