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不過是侯府庶女,從前是我高攀了。」
回應我的是良久的沉默,我想聞璟大抵是生氣。
氣我用丫鬟做的湯糊弄了這麼久,氣我不過一個小小庶女,竟敢先一步同他和離。
下頜被他掐住,我被迫與他四目相對。
眼神是熟悉又陌生的冷漠。
熟悉是因為從他恢復神智那日起,即便他繼續裝成癡傻,看向我時,眼底卻是冷的。
陌生是因為阿璟從不會如此看我。
「你當我攝政王府是你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的?」
眸底怒意翻騰,他加重了力道,我疼出了眼淚。
「昔日永安侯將你嫁進來,不就是讓你監視本王,看本王是不是真成了癡傻嗎?
「如今看本王傷愈,就怕了?」
「若我真的向侯府通風報信,以攝政王從前的辦事風格,能留我活到今日嗎?」
我笑著,任由淚水滑落。
聞璟覺得我另有所圖,但他又何嘗不是利用我來掩人耳目?
05
與聞璟相合的生辰八字是假的。
聞璟說得對,我爹不過是想要一個監視他的人,確保他的癡傻之癥永遠不會痊愈。
而我,不過是想要借機逃離宅院紛爭的庶女。
其實我也曾希望聞璟永遠不會好,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同他度過余生。
沒有婆母刁難,沒有妯娌相爭,更不用擔心子嗣之事。
阿璟雖然癡傻,但他有一顆京中貴子難有的真心。
這對我來說,就已經夠了。
在聞璟恢復后,我甚至奢望,這只是偶然,我的阿璟還會回來。
但我忘了,上天于我,總是殘忍。
一如年幼我失去了阿娘,如今眼前人也徹底奪走了阿璟。
眼前人非心上人,水中月撈不得。
阿娘說,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。
越哭,旁人越清楚你此刻的怯弱。
我用袖口擦干眼淚,強撐鎮定道:
「我的事已做完了,攝政王也利用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。」
「不如就此和離,從此各走各路?」
聞璟看著我笑了,眉眼冷得可怕。
「你沒有向侯府通風報信,如今還要與我和離。回到永安侯府,你能活幾日?」
他說得不錯,回到侯府,我爹和嫡母定不會容我。
可他也想錯了,我也并非只有侯府這一條退路。
「我自有打算,不勞王爺費心了。」
「我可沒有答應你要和離。」
聞璟輕描淡寫地將我的計劃打破。
還未等我開口,只聽他饒有興致地說:
「這三年,我記得你鮮少回侯府。不如回去住幾日,看看爹娘?」
我如他所愿,點了點頭。
聞璟臉上劃過一絲失落,許是以為我會害怕。
畢竟是叱咤朝堂多年的攝政王,殺人誅心,滴水不漏。
聞璟說他記得這幾年我鮮少回家。
這幾年的事他記得很清楚。
他記得我與阿璟從前的一切,也記得我被阿璟的一片真心感動的點點滴滴。
可他依舊選擇對我冷漠,甚至想將我送回侯府,讓我服軟求饒。
他嫌棄我,卻又不愿放我走。
大抵人都是矛盾的。
「不知從永安侯府回來后,王爺是否就會答應與我和離?」
我靜靜地看著他,眼淚隨著下頜痛楚消失化作淚痕,扒在臉上,干澀生癢。
一如如今我與聞璟的婚姻。
「你也知道我與你爹是政敵,我如今官復原職,人人皆知我痊愈。如今和離,豈非讓你爹四處傳我拋棄糟糠,無情無義?」
我竟不知,素來狠戾無情的攝政王也會有如此在意自己名聲的時候。
我沒有應聲,道了句回屋收拾衣物后便離開了。
一邊是幾次拿我的性命掩人耳目的夫君,一邊是斷了聯系后忌憚我立場的爹。
對我來說,如今的王府和永安侯府沒有區別。
06
聞璟第二日一早就差人將我送回永安侯府。
說是送我回來敘舊,實際上是讓我來送死。
剛下馬車,嫡母便帶著同時回府探親的嫡姐在門前等候。
「我還以為你陪那攝政王從癡傻恢復,他會同從前那個傻子一般護著你。
「沒想到啊,其實他也瞧不上你。
「將你趕回來,是覺得侯府要收留你這個棄婦嗎?」
嫡姐落井下石,不屑地看著我。
「柔安,還不見過王妃。」
嫡母朝她使了個眼色,話里雖是訓斥,但語氣確實平常。
「從前覺得姐姐只是美貌,想來最近姐夫納的小妾不懂事,讓姐姐變得一無是處了。」
「你!」說著,嫡姐郁柔安便要上手打我。
我將她的落下的手扣了下來:「姐姐確定要在這里打我?」
「我是不是棄婦還輪不到姐姐嚼舌根。」我湊近她低聲笑道。
「攝政王若當真棄我于不顧,又何須特地派人將我送回來?」
「真對我動了手,姐姐猜,這侯府和姐姐的夫家尚書府,哪個能逃過一劫?」
郁柔安到底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深宅婦人,手腕被我扣住,毫無還擊之力。
嫡母臉色十分難看,忙掛上笑:「柔安不過在與王妃說笑,王妃倒是當真了。」
我松了手,嚇得郁柔安揉著手腕連連后退。
「姐姐的笑話可不好笑,下回可要注意些。
」
「我當真了也沒什麼,都是自家人。若是王爺當了真,可就不好了。」
三言兩語間,郁柔安臉上的得意早已化作蒼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