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家人病重、缺錢醫治時,我送過去的銀兩解他的燃眉之急。
從此以后,東宮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會告訴我。
「綰綰姑娘,殿下讀那封信時奴才就在身后,悄悄看了兩眼。」
「顧小姐在信上說自己想開了,愿意嫁給太子。還說宮里的那些個規矩,顧尚書在她禁閉期間特意請人入府教她,她已經學了七八成。」
「后面,顧小姐又提及她和太子的年少往事,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。不過具體是什麼,奴才沒有看清。」
我問小黃門,楚越看完信后有什麼反應。
小黃門低頭回憶了一下,告訴我:「殿下沒什麼反應,只是將紙折好放進懷里。」
我面上笑著謝過小黃門,心中卻「咯噔」了一下。
明日的選妃,選的不只是太子妃。
如若楚越愿意,也可以擇其中一到兩人為側妃。
而顧挽蘭就在他的面前,他會甘心直接放她離開嗎?
春雪如白鷺羽毛般紛然飄落,落在我的肩上。
我正思索之時,永嘉手里掂著兩壺酒朝我走來。
她說這是吐蕃進貢的葡萄酒,喊我一起嘗嘗。
她還說,等下約了楚越過來。
于是,我頷首答應。
我今日的話很少,永嘉眉飛色舞地談天說地,我只顧著將酒一杯接著一杯送進口中。
永嘉眼尖地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,連忙問我:「綰姐姐,你怎麼了?」
酒意熏得我臉頰緋紅,我舉著酒杯,偏頭看她:「太子殿下就要選妃了。」
「原來是這個事情啊。」永嘉撲哧一笑,攬著我的肩膀:「綰姐姐,你大可放心。阿兄若不選你為妃,我第一個不饒他。」
我沒有接話,只垂眸安靜地飲了一口杯中酒,眼巴巴地望著垂花門。
楚越來時,雪已經睡了。夜枕著它的白色枕頭,寒風吹亮月光。我喝得爛醉,伏在桌案上。
「阿兄,綰姐姐今夜吃多了酒,你快幫我扶她回房休息。」永嘉艱難地將我攙扶起來。
我抬頭,視線與楚越對上后,跌跌撞撞地朝著他奔去。
在狐裘的圍裹下,雙頰薄紅,就這麼直挺挺地撞上了他的胸膛。
楚越眸光微凝,將我扶住:「怎麼喝了這麼多酒?」
我悶悶地伸手抱住了他,將臉埋進他的懷中,什麼也沒有說。
我和楚越,在清醒時始終恪守禮儀。
此刻面對我的投懷送抱,他連呼吸都微微一滯,不太自然地問永嘉:「綰綰怎麼了?」
永嘉聳了聳肩:「綰姐姐只說了句你明日要選妃,旁的都沒說。」
我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。那處硬硬的,果然是放了書信。
但我假裝沒有察覺,踮起腳尖仰頭望著他。
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。楚越是個聰明的人,明日就要選妃,他能猜到我今夜為何放任自己喝醉又失態至此。
永嘉往垂花門而去。走了兩步后,忽然回頭看向了楚越:「阿兄,我聽見顧挽蘭也在太子妃的備選名單里。她曾在背地里說我性格乖張,諷刺我沒有母親教養。我很討厭她,特別討厭。」
「綰姐姐不同。想想自入宮以后,綰姐姐為我們兄妹二人做到什麼地步。總之,我只認她這一個嫂子,希望阿兄莫要讓我失望。」
說完她拂袖離開,將時間留給我和楚越。
我帶著點醉意,朝他癡癡笑:「傾慕一個人,總不由自主地想同他親近。哪怕規矩繁瑣,哪怕日后目之所及只有四角天空,也心甘情愿。
」
楚越微微擰眉,似乎在思索什麼。
在這一盈握的瑩白中,無數與我、與顧挽蘭有關的往事在他面前閃爍。
半晌,楚越低頭,視線與我對上之際,驀的莞爾一笑。
「眼眶紅通通的,和孤少時養的那只兔子一樣可愛。」
選妃那日,加上我,共有六人候選。
說來也巧,顧挽蘭就站在我的身邊。
我聽見旁邊的世家貴女悄聲議論:「原先聽見那些傳聞,還以為顧挽蘭和薛綰綰當真生得相像。」
「可今日兩人站在一起,才發現只是眉眼間略有些相似罷了。」
顧挽蘭淡淡瞥了我一眼,并不將我放在眼里。
她仗著和楚越之間多年的情誼,似乎很勢在必得。
楚越手持玉如意進殿后,走到了我和顧挽蘭之間。
10
在顧挽蘭不可置信的目光下,楚越將玉如意交給了我。
皇上倒是并不意外,反倒笑道:「朕就知道你會選汝陽侯的外甥女。」
「永嘉天天在朕面前念叨著她的好,她又舍命護過你。雖然門第是差了一些,但汝陽侯待她如同親女。選她也好,倒是成全了一段佳話。」
隨后皇上又命內侍遞上荷包,說楚越可以在選秀名錄里擇個貴女為側妃。
楚越緩緩轉頭,看向了顧挽蘭。
顧挽蘭還沉浸在自己不是太子妃的驚愕之中,目光觸及我手上的玉如意,臉色瞬間蒼白。
她突然就紅了眼眶,蹙眉望著楚越,囁嚅著唇。
可皇上在此,有些話她沒辦法說出口。
她只能抬眸,與拿著藕粉色荷包的楚越四目相對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們的身上,都認定楚越會讓顧挽蘭做側妃。
這無聲的對視之中,楚越輕嗤一聲,率先瞥開視線,望向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