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越陡然拔高了音調,連聲音都在顫抖。
「可是殿下能平平安安呀。」我虛弱地靠在他的懷中,費力地回答他。
馬背顛簸,楚越不敢讓我上馬,急忙讓人去取擔架,哄我道:「綰綰,你撐一撐,太醫一定會救下你的。」
周遭還在打斗。風聲蕭蕭里,我靠在楚越懷中,臉色慘白,呼吸艱難。
「殿下,我……臥房第二個抽屜里放著一對護膝。聽公主說,每到冬天,殿下的膝蓋總不舒服。我便縫了對護膝,往里面塞了很多棉花。」
「殿下有咳疾,每次來廣儀宮時,我都讓人往殿下的白茶里加了一些陳皮。殿下記得多潤潤喉。」
「還有啊,殿下別總在書房一待就是一宿,熬壞了身子,我會心疼的。」
句句不提愛,可字字都是愛。
楚越死死抿著唇,眼眶通紅,開口時聲音哽咽:「薛綰綰,你之前說對孤無意,其實是騙人的對不對?」
「不喜歡孤的話,何必關心孤的飲食起居?何必日日戴著孤送你的手鏈?」
我垂下眼睫,艱澀地回答他:「因為殿下喜歡的不是我。」
「全京城都知道,殿下傾慕顧小姐。喜歡山茶花的那個人,也是顧小姐。」
楚越的臉色一白,沉默片刻,啞然問我:「既然知道,為何還戴著那條手鏈?」
我澀然一笑:「因為這是殿下送給我的,所以我寶貝得緊,日日佩戴,舍不得讓旁人碰了去。」
四目相對,楚越渾身僵硬,一滴淚忽然落在了我的頰上。
這場局,我雙手奉上了鮮血和性命,他逃不過的。
果然,楚越緊緊抱著我:「綰綰,是孤對不起你,孤從一開始就錯了。」
「以后沒有旁人,只有孤和你,好不好?」
一個受了重傷的人,是沒辦法說太多話的。
回答他的,是我緊閉的雙眸和胸口的鮮血。
他在堪堪得知我的心意之際,我就為了他生死不明。
無論是生還是死,在短期內,我都會取代顧挽蘭,成為他最愛的女人。
而我,確信自己不會死。
傷口看著可怖,但我算準了角度,Ťű⁰不會命中要害。
再次醒來時,我正躺在營帳的床榻上,永嘉和楚越守在我的床邊。
手腕空空蕩蕩。
我愕然,睜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問:「殿下送我的山茶花珍珠手鏈呢?」
8
營帳里焚著淡淡的檀香。
楚越眼下一片青色,想來是一宿沒睡。
他彎腰為我掖好被角:「因為這山茶花,生出了許多事端,孤便把它扔了。」
「永嘉告訴孤,你喜歡海棠。從今以后,東宮會遍植海棠。」
我愣愣地看著他,聽見他沉下聲來,倒是在訓我:「下次再不可如此莽撞。太醫說,但凡偏上一分,你都會沒了性命。」
「而且傷口很深,還得好好將養一陣。」
說完,他低頭為我套上了一只通體瑩潤的綠翡翠玉鐲,輕聲說:「孤愛慕的是你,和旁人無關。」
永嘉見狀,連忙補充:「綰姐姐,這可不是普通的鐲子,是母后生前留給阿兄的。」
楚越責備永嘉多嘴,余光卻偷偷瞥向了我,生怕我拒絕這鐲子。
見我沒有掙脫的意思,他這才松了口氣,與我相視一笑。
得知我醒來之后,舅舅汝陽侯過來看我。
他微微凝眉,壓低聲音問我:「你這次也太拼了,當真是不怕死嗎?」
我仰頭沖著他笑:「舅舅都不怕死地為我布下這局,我怎敢貪生怕死,辜負舅舅的好意?」
八歲那年,我上京投奔舅舅,舅舅看見我的容貌時微微一愣。
十歲,舅舅給我看了太子的畫像,問我想不想做太子妃。
我清楚,想繼續在汝陽侯府住下,就必須點頭。
所以楚越不知道,我認識他遠遠比他認識我早很多很多。
他就是我的課業內容之一,貫穿了我的少女時代。
在舅舅的授意下,表姐帶著我參加大小宴會。
他還放出我與顧挽蘭相像的流言,讓顧挽蘭厭我入骨。
我能走到現在,從來都不是巧合。
就連今日的刺客,都是我讓舅舅特意安排的死士。
所以,我知道狩獵時會有刺客出沒,早早便做好了為楚越以身擋箭的準備。
舅舅負手而立,目光落在我手腕的玉鐲上,深深嘆了口氣。
「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,此次雖然兇險,但收獲頗豐。」
在舅舅的安排下,我舍生護駕一事被傳得人盡皆知。
畢竟是救了東宮,皇上親自來看望我,問我想要什麼賞賜。
我恭順地叩首在地,什麼都不求,只愿皇上福壽綿長。
皇上笑出了聲,嘉獎了我一番,又滿意地看向舅舅,夸他養了一個好外甥女。
他賜給了我不少珠寶銀錢,而這些銀錢,我沒留著,都送進了廣儀宮和東宮下人的口袋里。
狩獵后沒多久,就到了楚越選妃的日子。
因著我對楚越的救命之恩,也因著我舅舅汝陽侯的身份,我的名字被破例寫進了候選名錄之中。
與此同時,顧挽蘭的名字也赫然在其中。
宮中有人悄悄嚼舌根,猜測楚越會選我還是顧挽蘭。
選妃的前幾日,東宮發生了一件事情。
當初不愿意進宮的顧挽蘭,竟然托人給楚越捎了封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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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挽蘭給楚越傳信這件事,還是東宮的小黃門和我說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