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做了什麼很不好的夢,一直在說夢話。
「昭云……」
手中的湯匙被我握得更緊了些。
丫鬟紅著眼捂了捂唇:
「將軍在病中還叫的是姑娘的名字呢。」
這話說得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「許是你聽錯了也未可知。」
話落,耳邊再度響起了囈語聲:
「昭云,我不會娶旁人的。」
聲音更清晰了些,當真是燒糊涂了。
「有瞧過大夫嗎?」
「瞧了,大夫說將軍心有千千結。郁結難消,病會好得慢一些。」
我擺了擺手,示意丫鬟出去。
11
顧映淮的寢殿,只剩下我與他二人。
我將藥吹涼了些,一口一口往他嘴里喂。
睡著之后的他,整個人平添了幾分乖巧。
與平日里那個器宇軒昂的威北將軍判若兩人。
不知過了多久,顧映淮緩緩睜開了眼。
見到坐在床邊的我,眼中閃過一絲詫異。
「他們還是驚動你了?」
「府里的下人好生多嘴,我早已吩咐了不許外傳的……咳咳咳……」
一動氣,顧映淮咳得更厲害了些。
我扶他坐起身,順勢給他順著后背。
「不怪他們,是我自己過來的。」
「酒樓盈利了,我來還你當日借給我的銀子。」
聞言,顧映淮的眼神落在桌邊那包銀子上。
他眼底的欣喜逐漸轉為了苦澀。
下一秒,顧映淮自嘲一笑。
「似乎比我借你時多了不少。」
我抿了抿唇:
「余下的,是想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拂。」
顧映淮呼吸明顯重了些。
他眼眶猩紅,低沉的嗓音中壓抑著怒氣。
「所以,你此番來是要與我劃清界限的嗎?」
「宋昭云,你就這麼想與我撇清干系?」
我想說點什麼。
下一秒,一股大力將我扯進了懷里。
天旋地轉之間,我被壓上了床榻。
顧映淮帶著藥香的吻落了下來,吻得又急又氣。
我被動地承受著,沒有掙扎。
直到唇齒間有鐵銹味蔓延,顧映淮才疼惜地放開我。
他失態地偏過頭,語氣更冷了些。
「你走吧。」
我伸出手想觸摸他的臉,卻被他一手擋掉。
「顧家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ṱůₛ情和憐憫。」
我知道,我自然是知道的。
顧映淮能有今日的成就,都是沙場上一刀一槍搏出來的功名。
他與他父親像極了。
可以流血受傷,卻唯獨不能接受心上人的憐憫。
良久,我坐起身,一顆一顆解開了襦裙上的扣子。
顧映淮錯愕地看著我。
「你做什麼?」
「阿淮,我們成親吧。」
我輕輕地笑著,仿佛在說今日的天氣真好。
顧映淮唇角顫了顫。
他眼底醞釀著我看不懂的風暴。
「我說過,我寧可你一輩子愛不上我,也不愿你騙我。」
「在我反悔前,你還有機會把衣裳穿好,走出去。」
我沒說話,只是親了他一口。
男人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。
像是吃醉了酒一般,染上了可疑的紅暈。
帳帷落下的那一刻,顧映淮主動吻了上來,熱烈又急切。
我被他納入懷中。
迷亂中,只聽到他啞聲喚我:
「昭云,你剛剛叫我什麼,再叫一遍。」
「阿淮……唔,輕點……」
12
顧將軍要成親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都。
當日,裴敬便出現在了酒樓。
從城北到這里,快馬也需一兩個時辰。
裴敬風塵仆仆趕來。
見到我的那一刻,他眼神中閃過欣喜。
「昭云,這半年我從未停止過尋你,原來你一直在京城……」
他想上前牽我,卻見我后退了兩步。
裴敬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。
「你如今,當真與我生分至此?」
我笑了笑:
「我如今是待嫁之身,自然不便與別的男子親近。」
裴敬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。
「你是我的妻,怎能與他人定親?」
「裴大夫好記性,只是你佳人在懷,再過兩月孩兒也要落地。」
「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,怎還記得我一個被厭棄之人呢?」
我神色淡淡。
提及過往,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。
「昭云,我知道這段時日你受了委屈。」
裴敬嘆了口氣,語氣也放緩了些。
「當日我帶秦綰回來,也是不得已。她與我已有了夫妻之實,你又多年無所出,你心中必然知道我是多盼著這個孩子的。」
「那時我并未想那麼多,念著她有孕,身子難免嬌貴些,可我從未想過要與你和離啊。」
「我與你青梅竹馬,始終有多年的情分在,你怎忍心棄我于不顧?」
我輕嗤了一聲,只覺得可笑。
「從前我只知道裴大夫有一雙妙手,不想半年不見,你口齒竟也變利索了。」
「也學會了顛倒黑白,是非不分。」
我抿了抿唇。
「先棄我于不顧的,難道不是裴大夫你嗎?」
話落,裴敬有些急了。
「昭云,你一口一個裴大夫,叫得我好生心疼。」
「當年表妹入府,你心中雖不快,卻也善待表妹多年,我便知曉你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婦人。」
「心中自然覺得,當日你能容得下表妹,如今也能容得下秦姑娘。」
「沒成想你是個有傲氣的,扔下一封和離書便瀟灑離開,倒叫我日夜不安,茶飯不思。」
「如今我來接你回去,你再怎麼氣也罷,總要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啊。
」
仔細回想我與裴敬做夫妻的時光。
誰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呢?
即便秦綰一個妾室,也曾抱著這種幻想。
可幻想也只能是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