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……」
「臣妾是后宮之主,絕不允許陛下鑄下大錯,成為天下人的笑柄!」
「……」
「她陪朕風餐露宿、奮不顧身為朕擋刀子的時候,你們這些人都在哪!」
「你到底是為了朕,還是為了自己?」
皇后可以無視表妹的死,但對于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事,倒是能做到據理力爭,寸步不讓。
「可是臣妾聽說,元嘉郡主和蘭羨私交甚好……」
皇后猛然截住話茬,后知后覺,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:
「所以清清的死是、是因為……」
楚淮州平靜地坐下呷一口茶,算是默認了。
我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。
吵吧,鬧吧。
就算翻了天,與我又有什麼關系?
有飛鳥掠過天空。
巴不得魂穿到飛鳥身上,落到蘭府窗前,看一眼他好不好。
19
蘭羨的命保住了。
可是雙腿殘廢,余生只能依靠拐杖和輪椅。
縱觀我朝,還沒有哪個官員是坐在輪椅上,被人推著上朝的。
楚淮州沒有罷他的官,照舊讓戶部給他發著俸祿。
實際上早安排別人補了他的缺。
我的蘭羨,在另一種意義上被殺死了。
寒窗十載,連中三元,十九歲春風得意,一朝看盡長安花。
只因愛上了一個被皇帝棄之如敝履的女子,便橫遭此劫。
仕途結束。
身體殘疾。
心上人被永遠困在宮里,永不得見。
連番打擊之下,不知他該如何承受。
我崩潰了很長時日,想死不能死,活著又生無可戀,如行尸走肉一般。
那日皇后摘下鳳冠,眼神決絕:
「陛下若執意讓她進后宮,就先廢了臣妾。」
倆人最后鬧得不歡而散。
我依舊是元嘉郡主,名份上是皇帝的義妹。
宮里人人都知道,皇帝經常在我這里過夜。
他休止地與我纏綿,在我失神的時候捧著我的臉與他對視:
「阿鷺,別想他了。」
「他已經不是男人了。」
我震驚地久久說不出話,以為楚淮州又對他做了什麼。
楚淮州喟嘆一聲,解釋:
「他雖然雙腿有疾,但還有京城貴女愿意嫁給他,朕想著有人照顧他也好。」
「才聽說他已經傷了根本,不愿耽誤人家姑娘。」
天涼了,外面的風吹進來,凍得我瑟瑟發抖。
這段日子我一直沉浸在自責中,覺得是自己摧毀了他原本璀璨的人生。
可是我錯在哪兒了?
他明知道會面臨什麼,依舊選擇在那個月夜把我接回家。
即便遭受杖刑,奄奄一息的時候,他笑著對我說:
「十年寒窗,得遇郡主,已是最大的幸事。」
我三生有幸,得到了他的一片癡心。
罪魁禍首不是我,楚淮州才是。
他自負深情,將我囚為籠中鳥。
在他走后,我將避子湯一飲而盡。
避子湯是我問皇后要來的,這是我們私下達成的約定。
沒有孩子就威脅不到她的地位,她不為難我。
御花園里有一大片虞美人,我閑來無事便去澆澆水,花兒開得姹紫嫣紅。
昨夜楚淮州的話回蕩在耳邊:
「阿鷺,其實當貴妃也沒什麼好的,宮里的規矩太多,朕不希望你卷入后宮爭斗中。」
「沒有名分,朕就可以不顧一切地寵愛你。」
「若你生下孩子,就記在皇后名下,沾個嫡出的身份,孩子還是讓你養。」
我心中嗤笑。
當乞丐的時候,他給不了我名分。
當了皇帝,他還是給不了我名分。
卻口口聲聲說愛我。
這樣的愛,多麼可笑啊。
20
楚淮州處理完朝政,晚上又來我這里。
他把我抱在懷里,鼻尖往我身上湊了湊。
「書上說女子有體香,但你身上的味道格外好聞。」
「朕好像怎麼都聞不夠,吃不夠。」
「不是體香。」我誠實地告訴他,「是我自己調配的香粉,每次沐浴后會抹一些,你喜歡這個味道?」
「喜歡……」他嗓音沙啞,眼底飽含欲色。
我掩唇輕笑:「喜歡就多嘗嘗。」
他貪婪地親吻著我每一寸肌膚,有時還會用舌尖碰一碰。
鼻尖有花香縈繞,他埋著頭說:「你肯為朕上心,朕真的很高興。」
我自然是上心了的。
我還知道他最喜歡親我哪個部位,會在那里多用一些。
我在御花園的虞美人花圃里,摻雜了十幾株罌粟。
把罌粟殼碾碎,再添些別的香料做遮掩,味道清甜醉人,楚淮州每次都意猶未盡。
我也做得極為小心,及時清洗干凈。
效果確實慢了些。
等他覺察到上癮的時候,已經晚了。
罌粟早就被我毀尸滅跡,只剩形狀相似的虞美人隨風搖曳,人人都夸好顏色。
轉眼間,小太子楚稷三周歲,到了啟蒙的年紀。
請來的先生都是資深老者,德高望重,面色威嚴,往那里一坐,把小太子嚇得哇哇哭。
皇帝煩悶頭疼,皇后一籌莫展。
我向皇后推薦:「我有一人選。」
「誰?」
「蘭羨。」
我說蘭羨學識淵博,而且勝在年輕,不像老先生那麼嚴肅,而且他賦閑在家,空領著朝廷俸祿,不如給他找點事情做。
皇后精明,似笑非笑地打量我:
「郡主還對他念念不忘?」
我急忙解釋,一切為了太子的課業著想,絕無私心。
只是解釋得越多,越顯得我心虛。
皇后笑著拉我起身,輕拍我的手背,溫聲道:
「你想見他,本宮答應便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