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恭恭敬敬地拜見婆母,給她斟茶。
她接過茶水,喝了一口,遞給丫鬟,然后親自把我攙扶起身,拉著我的手,讓我坐在她旁邊,軟語溫言和我說著體己話,并且把她的傳家手鐲套在我手腕上。
這真的和上一世截然不同。
上一世,我跪下給秦母斟茶,她遲遲不接,讓我舉得手都要麻了。
接過后,她又故意裝接不穩,打翻了茶杯在地上,害得我的手都被瓷片刺破。
然后,她借題發揮,給我說了一炷香的秦家家規,讓我時刻記住,否則家法侍候。
事后,我委屈地向秦世林訴說,卻被他責備,說女子出嫁從夫,嫁了人,自然是不能像在娘家那麼自在,必須事事都要遵照婆家規矩,否則,就是娘家沒教好。
娘家還有幾個妹妹沒出嫁,萬一傳出去我們家教不好,會影響她們的婚姻。
而且,那時候我也以為,所有的婆家對新媳婦都是這樣子的。
現在看到沈母才明白,并不是這樣子的。
婆母也可以像娘親一樣溫柔慈祥包容的。
這麼好的一個夫家,我實在想不通阿姐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不甘,為什麼會犯賤到和一個馬夫有染。
5
三朝回門。
婆母為我準備了很多回門禮,足足有九車。
我隱約記得上一世三朝回門,阿姐帶回來的回門禮只有一車,而且沈祤也沒有跟隨回來。
她對爹娘說沈祤有一筆重要的生意要交涉,所以沒空跟著回娘家。
我本以為這一世,沈祤也沒有空跟我回。
沒想到,他早早就準備好了。
我忍不住問:「相公,你沒有生意要忙嗎?如果你真的忙,也可以不用陪我回娘家的,畢竟生意更重要。
」
沈祤微笑:「生意是談不完的,但陪你回娘家是不可缺的。」
那……
他上一世為什麼不和阿姐回娘家?
雖然想不明白,心里卻暗戳戳地高興。
在娘家門口,遇見了阿姐和秦世林。
秦世林穿著阿姐為他準備的嶄新新衣,背著空空的雙手,仰著頭走在前面,有點不可一世的樣子。
而阿姐則像個丫鬟一樣,有點吃力地拎著東西跟在他身后。
我瞥了一下她手里的回禮,和我上一世一樣,裝的不過是秦母準備的幾包紅糖和瓜糖。
她甚至還覺得自己挺大方的,說一般人最多是拿一包糖回娘家。
阿姐看到我和沈祤挽手從馬車里出來,微微怔了怔,然后換上一臉的不屑,冷哼著說:
「阿妹,你嫁的不過是個低賤的商人而已,在我面前得意什麼?」
秦世林那眼高于頂的目光,也轉向我們,神情略顯復雜,不過,很快也和阿姐一樣,換上一臉輕蔑:「和商戶做連襟,還真是污了我讀書人的名節,晦氣!」
上一世,他一邊看不起沈祤一身銅臭味,一邊逼我向他拿錢周轉,幫他打通人脈關系。
我一點都不生氣,笑著陰陽:「嗯呢,你們高尚,三朝回門,就只拿幾包糖,不知道的人,還以為你們是回娘家打發乞丐呢。」
秦世林臉上窘了窘:「人情來往,重要的是心意。」
「嗯呢,你們這心意還真是重,只有我們,用沉重的物質來代表心意。」
我手微微地揮了揮,示意后面跟隨的九輛車的奴仆丫鬟們下車搬禮品。
一匹匹上好的綾羅綢緞,一盒盒的人參鮑魚補品,一箱箱的蘇城特產……
阿姐看得眼底遮掩不住嫉恨,忍不住質問沈祤:「你怎麼能為她準備那麼多禮品回門?」
沈祤微微地挑眉,輕笑著說:「阿姐,我這種低賤的商賈,除了用沉重的物質代表心意,別無他法了。我不像姐夫,是高高在上的讀書人,可以給岳父母兩袖清風。」
阿姐氣結,口不擇言責備:「你這是故意打我的臉?以前怎麼不見你這樣子待我?」
沈祤一臉茫然地看著她:「阿姐,在這之前,我和你從未謀面,怎麼能說得上我怎樣待你?」
「這……」
阿姐氣惱,卻又不能說出自己是重生一事,怕和秦世林生出嫌隙,滅了她做丞相夫人的美夢。
秦世林敏感地察覺到什麼,黑著臉質問阿姐:「娘子,你想嫁的不會是這個商戶吧?」
阿姐慌亂地搖頭:「我才不要嫁給他這種重利輕別離的低賤商戶呢,從一開始,我想嫁的就是你,你比他高尚,比他有前途。」
「哼,那是自然的。萬般皆下品,唯有讀書高,娘子你是有眼光的。」
秦世林驕傲地挺直腰脊,清高孤傲,不可一世。
我轉眼看向沈祤。
發現他看我的目光略帶愧疚。
我明白他在想什麼,執起他的手,沖他溫柔一笑:「相公,我們沒必要和亂吠的狗計較,你在我心目中是第一好。」
沈祤的耳根紅了起來,看向我的目光,越發炙熱。
秦世林滿臉惱怒地看向我:「你說誰是狗呢?」
「誰對號入座,誰就是!」
「不可理喻,恥與為伍!」
秦世林氣惱地拂袖,大踏步走向門口。
這時候,爹娘帶著弟妹他們出來迎接了。
「阿爹,阿娘!」
阿姐一看到爹娘,立馬上前撒嬌。
秦世林微微向我爹娘鞠躬行禮,然后又背著手,扳直身姿,滿臉讀書人的清高孤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