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為什麼我這麼清楚?
因為曲氏也是宗室旁支,葵卿正是我遠房族姐。
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鐘葵,便想讓他改名的真正緣故。
「我敗了,任憑陛下處置。可我唯有小蘋一個親妹妹,對于我做的事,她一概不知。還望陛下不要苛待。」
我想了想,問:「如果今天敗的人是我,你會怎麼處置我呢?」
「禍水麼,自然是當斷則斷,不留后患。」
于是我賜了他一壺鴆酒。
離開之前,他叫住我:「是我大意,總覺得自己裝傻充愣的本事已臻化境,連高行之扮豬吃老虎我都看得出來,卻沒看透你。或許就是因為他看透了,所以才會愛上你。」
佛祖早就說過,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。
眼睛看到的,未必是真的。
阿幸愛我……難道我就沒有愛過他嗎?
就連高煦,也不是只有桑姐姐陷在那驚鴻一瞥里。
可他們還是殺了我的父親,殺了我的孩子。
我曲靈波,喪父、喪夫、喪子。
再壞,又還能壞成怎麼樣呢?
鐘葵說阿幸看透了我,我不信。
直到后來收拾他的遺物,看到了他向我承諾的那封婚書。
被血染紅得不成樣子,字跡難以分辨,但如今我已經沒有閱讀障礙了。
「柔嘉素著,雍肅持身……冊為皇后。」
我唯獨認不得自己的名字。
「博陵曲氏,冊為皇后。」
高行之一直知道我是曲家的人?怎麼可能。
不可能的。
我止不住地頭疼起來,信兒踉踉蹌蹌地跑過來替我擦眼淚:「母皇不哭。」
他還這麼小,哪里懂得我不是哭。
我摸了摸他圓圓的后腦勺,看著他四邊形的漂亮眼睛,像掉進一個終而復始的漩渦里。
日月,四時,五味,情愛。
循環往復,永不止息,我跳不出去。
雖生雖死,非死非生。
信兒抽抽噎噎地哭著,我哼著故鄉的調子哄他睡覺。
這曲小調曾被阿幸聽到,又或許早在那時,我已經露了馬腳。
誰家不曾高歌一曲,最后卻都免不了——曲終人散。
金烏西沉了,入夜又是素月流天。
好像那一年,很多年。
小蘋撤走了我沒有動筷的膳食,仍是大內總管的林衍替我關上門。
新朝的女帝不知疲倦和乏累,不飲不食已有三日。
故國的皇后長長久久地跪在了佛像前。
文/翎均
【完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