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到米店門口,拐角處崔紹的身影一閃而過。
他剛剛養好傷,不在家休養,到處跑什麼。
我跟著走了過去,只見消失的方向只有一家二層的小樓,牌匾上寫著:南風館。
姑蘇民風開放,我和嬤嬤出來買菜時也見過,和青樓不同,里面賣笑招徠的都是男子,他們以色侍人和青樓楚館無異。
震蕩間,我無意抬頭,正好看到崔紹坐在臨街的窗戶邊,而他對面是個笑的猥瑣的油膩男子。
10
「夫人,您這是怎麼了?」
青山因為怕背簍里滿載的食物掉了,走的慢,所以等他跟上來,只看到我呆愣愣的看著二樓。
崔紹和那個油膩的男子已經不見了,窗戶也關上了,不知是不是發現了我。
我心里一陣發慌。
我自然是知道兩人是去干什麼了。
青山打量了一番:「這不是老爺的館子嗎。」
「你說的活計就是這個?!」
許是被我猛然轉過身和突兀的語調嚇了一跳,青山一愣:「對啊,南風館……不過老爺……」
「青山。」
剩下的話被崔紹打斷。
他站在南風館門口,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的。
似乎是有些急,連披風都沒有穿。
就那麼踩著薄雪走過來,停在我面前,青山看看我又看看他,叫了聲老爺,最終是低下頭不再說話。
我盯著崔紹,雖然披風沒有穿,但他的腰帶還是早上系的樣子,還好還好……
「你……」
只說了一個你字,剩下的話我說不出口。
我該怎麼說,問他清高驕傲的崔紹如今成了以色侍人的小倌?
我問不出來。
可他似乎是知道我在想什麼:「就是你想的那樣,我以色侍人。
」
11
本來興沖沖采購的食材現在卻成了負累。
我和青山沉默了一路,沒了一開始來的高興。
我滿腦子都是崔紹說的那句「以色侍人」,那麼清冷的一個人,是怎麼能接受這一切的。
到了家,青山放下背簍,我就開始忙活做飯,只是不小心切到了手指。
青山嚇了一跳,連忙找來清水幫我沖洗。
菜刀有些生銹發鈍,好在之前我磨過,并沒有什麼鐵銹。
我擺擺手,以前在陳家,我什麼活都干過,還在廚房打雜過一年,我的廚藝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。
「廚娘不愿意教我,我只能自己學,一年時間,不知道切了多少次指頭才練出來,這點小傷算什麼,最后那廚娘的功夫也被我學了八九分。」
我安慰青山,因為看起來比我還要著急,可他不放心,執意幫我沖水。
「那肯定很疼,我之前被切到過一次,可比被人打一拳疼多了……對了,夫人您為什麼一定要那麼拼命學廚藝,您這手藝都比酒樓的廚師好了。」
青山不由得笑起來,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發自內心的笑。
都說仆隨主人,青山雖然也不過二十,但在崔紹身邊久了,一直都穩重的不得了,每次交流也都是關于崔紹或者崔子舒的,他很少說起自己,更沒開過玩笑。
我被他逗笑:「因為那時候我的夢想就是回娘親的家鄉開個小店,雖然我知道不可能,但有個念想總是好的。」
「那現在夫人從陳家出來了……以后也打算要走嗎?」
我笑容收斂,也收回了手指:「是崔紹讓你這麼說的吧?」
12
清水沒有阻隔,直接流到了地上,沖淡了之前被染紅的積雪。
青山沒說話,又變回了之前穩重到沉默寡言的樣子。
他扯下一塊布條,想給我包扎,卻在碰到我手指的時候動作一頓,然后向后退一步。
「老爺,您回來了,又下雪了,您傷剛好,請您……」
青山的話有些多,崔紹看了他一眼:「今日你做飯吧。」
青山低頭退進廚房,關上門,一縷炊煙從煙筒冒出來,帶著煙火的氣息。
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崔紹。
他走到我面前停下,肩膀已經落了一層雪粒子。
「你讓他做飯,那今日大家又要吃不飽了。」
「吃不飽就吃不飽,少吃一頓也不會餓死。」
「你說的輕巧,子舒十六,阿弟十五,正是能吃的年紀,當然你也不差……人一餓啊,就容易想家,要不就是鬧事。」
崔子舒和阿弟兩人沒少吵鬧,崔子舒叫阿弟傻子,阿弟也不示弱,叫她貪吃鬼。
也就吃飯的時候兩人能安靜些。
「張府設宴,請了我們助興,今晚我不在家里吃,不必等我。」
怪不得不在意,原來是去吃好的呀。
說著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,讓我自己抹上,那是我從陳家帶來的金瘡藥。
「你倒是會借花獻佛,這花還是佛自己的。」
也不知是凍的還是什麼,崔紹的耳朵尖有些發紅,他目光移開,望著一旁的雪獅,那是我和阿弟堆的,只不過手藝不大好,雄獅讓我們堆成了懶貓,透著一股傻乎乎的勁兒。
崔紹嘴角一動,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:「你的藥很好用。」
「當然好用了,不管在陳家被打的多重,只要抹上這個藥膏,就能生肌止血,這可是我這麼多年試出來的。」
娘親只是一個舞姬,賣身契還在陳老爺手上,連個妾室都算不上,生下阿弟后,娘親沒多久就死了,連名字都還沒取,陳老爺更不在乎,他子女眾多,更別說阿弟還是個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