忍冬的死擺在眼前。
我絕不允許一個跟隨我多年、親如姐妹的女孩子死得不明不白。
想罷,我翻身下床。
阿浣跪坐太久,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攔住我,卻慢了一步。
我披上衣服,大步朝著屋外走,卻結結實實撞上了迎面來的「一堵墻」。
「你這是要去哪兒?」
我昏睡三天,幾乎是水米未進,身體本來就虛弱。
登時就感覺天旋地轉,身體失去平衡。
蕭炎深及時虛虛扶住我,皺眉看向阿浣。
阿浣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我,我擺擺手,示意她可以先下去。
「忍冬的事兒,你暫且不要再繼續查了。」蕭炎深沉默片刻說,「昨日朕嚇唬阿浣,可是沒什麼用。她看著憨憨傻傻,嘴倒是挺緊,咬死自己什麼都不知,只說你去尋貓。」
「陛下何必為難她,您心里早就有數。」我神情坦然,絲毫不避諱。
這話不好聽,可我懶得斟酌便脫口而出。
忍冬死因成謎,我想查清真相卻一直被他阻擾。
想必在他這樣殺人如同砍瓜切菜的人眼里。
一個無關緊要女子的命,算不得什麼。
蕭炎深似乎看出我胸中的怒氣,岔開話題,只問我身體的情況。
我冷冷敷衍幾句,沒抬頭也沒看他。
「忍冬的事,朕一定給你一個交代。」蕭炎深無奈喟嘆道,「很多事,現在還不明朗……」
「陛下何必跟我解釋這麼多呢?」
我側頭望向他,語氣越加冷漠:「她一個冷宮婢女,悄無聲息地死,是她最大的造化,總比在大庭廣眾下被人一刀斬首體面。」
蕭炎深被我這麼一激,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怒意,旋即長嘆一聲。
「在你眼里,朕是個絲毫沒有憐憫之心、冷酷殘忍的暴君?」蕭炎深盯著我的臉質問。
不是嗎?
我心中嗤笑,反正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,繼續做小伏低也無意義。
「大殿外的地上的血,內侍們可是洗了三天三夜,嬪妾現在可都忘不了那姑娘的血濺到臉上的感覺。」
這件事我并沒有絲毫夸張。
人命在他眼里恐怕還不如手中的冷鐵卷沒卷刃,值得掛心。
「看來你對朕誤會很多。」蕭炎深幽幽嘆道。
「誤會?」我再次忍不住狠狠白他一眼。
沒等我繼續說,他便扶手而立,低聲緩緩說:「破城那日,大殿外被殺的都是先朝的奸邪。那日你旁邊的女子,家中靠著給京中達官顯貴的輸送將夠總角之年的男女孩童,一家人助紂為虐,靠著這些下作手段做上戶部侍郎……」
這番話的信息量著實讓我頓時不明覺厲,卻又不甘在他面前顯得理虧。
「那舒嬪呢?她左不過是想憑借自個兒的資本再掙一次命,你……」我情緒上來差點忘記禮數,「陛下何苦要了她的性命?」
「誰?」蕭炎深一時間竟然沒想起來,思索半晌才開口,「朕秘密派人把她送到定州,她外祖父家了。」
這番真相從他口中說出來后,我瞬間感到云里霧里。
蕭炎深繼續道:「朕是不希望有人再存著舒嬪那樣的歪心思,只能佯裝殺一儆百,這件事你就權當不知。」
我點點頭,沉默著沒再爭辯。
「忍冬的事,朕是金口玉言,一定會給你交代。」蕭炎深將話題重新扯回來。
我沉默著,但沒點頭。
「朕要立后了。」
蕭炎深沉默一會兒,繼續道:「還有,以后不要讓阿浣下廚了,吃壞是早晚的事兒。
明日會安排進來一個負責飲食的嬤嬤。」
10
蕭炎深邁出云霄宮三日后,準皇后抵達京城。
皇帝金口玉言。
百忙中竟然真安排來一個負責灑掃做飯的老嬤嬤。
讓我和阿浣震驚的是,這位嬤嬤不是別人。
正是我住在父親別院時,一直悉心照顧我的那位老婦人。
她重新見到我,感慨萬千。
父親將我接進府培養之后,舊人都被主母打發回南方守祖宅。
我以為這輩子都跟這些幼時的故人無緣相見。
嬤嬤對蕭炎深總是贊不絕口。
時常念叨如果沒有蕭炎深,自己肯定會凄苦而終。
我將忍冬的遭遇說給她。
嬤嬤堅信陛下既然說出口,必定能辦妥。
他如今身居九五之尊,很多事身不由己。
我久居深宮,很多事無法看清。
就拿如今立后之事。
這位準新后,是韓皇后母家故交——金陵夏家。
夏家沒落,這位旁支孤女在家中并不受寵,毫無根基。
叔父堂兄也有人獲罪。
朝中大臣微詞頗多,質疑這位皇后出身。
蕭炎深只說這是已故太后遺命,便不再理會任何諫言。
父兄造下的孽債,到頭來女子也要跟著一起償還。
我腦海里響起這句,卻無奈笑笑沒有說出口。
蕭炎深前幾日在宮中那番推心置腹的確讓我震驚。
當年要不是他,我恐怕早就葬身荷花池。
如今為告慰亡母,愿意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孤苦女子。
可見,他不是無心之人。
……
嬤嬤進來后,我和阿浣的日子清閑不少。
原本我們主仆二人活計,被她攬去大半。
閑下來后,我時常想起忍冬。
心煩的時候還是會跑到小湖邊喂貓。
那日午飯后,我剛剛到,突然聽到樹后傳來一陣響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