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老皇帝依舊沒有解除興圣宮的禁足令。

我修書一封給賀連霆，讓他假意投誠，連兵符都交給林甫成。

據說爹爹知道賀連霆和林甫成相談甚歡以后，也氣得病了一場。

真是委屈我這位表兄了。

親王被斬，太子失勢，連霆投誠，稚子尚幼，朝中一切大小事務都仰仗著林甫成。

林甫成在朝中已然一手遮天。

把他捧到最高處，摔下來之時，才能永不翻身。

「病榻之上的圣上已然不能理政。林相德高望重，還望全力輔佐新君。」

我帶著孝恒在一眾朝臣面前向林甫成下跪諫言。

林甫成志得意滿地笑，儼然膨脹到不屑于掩飾他的野心。

老皇帝病榻之上，林甫成挾著親信和胡羅族士兵，逼他退位。

這皇帝的位子不讓出來，就沒有人按時送藥，到時候病得命都沒有了。

宮內已經滲透了胡羅族勢力，和前世一樣。

但前世我被定罪通奸，賀氏一族死傷四散，無人護佑成華。

今世不同，林甫成看到太子帶著賀連霆沖進來之時，面如菜色。

賀連霆明明將兵符都交給他了，怎麼還會有兵呢？

這些人是家父賀鎮昀的退役老兵，和本宮養在宮外的暗衛。

人贓并獲，叛賊林甫成被當場絞殺。

至此，一場從林敬軒出生，林甫成就謀劃挾天子號令天下的密謀，終于告破。

20

老皇帝病榻之上咽氣前，將皇位傳于懷賢。

「兒懷賢人品貴重，深肖朕躬，必能克承大統。著繼朕登基，即皇帝位。」

懷賢繼位后，將我封為他的皇后，還要給我和賀氏一族許多賞賜。

「臣妾不求別的賞賜。臣妾做過錯事，只求能好好撫養綿綿和孝恒。」

「皇后，別這麼說，朕知道你都是為了我。我不怪你。」

我莞爾一笑。

我不知道懷賢在禁足興圣宮之時，有沒有聽到關于我和軒親王的風言風語。

但總歸，不像上一世的奸妃名號那般響亮。

他允了我的求賞，我的膝下有了一兒一女。

綿綿有了封號，孝頤公主。

此世為了擔個仁德賢惠的皇后名號，我替懷賢選了不少秀女進宮。

不到一月，他漸漸不再來我的皇后寢宮。

不過我不在乎，我在等待時機成熟。

馬上就是懷賢的生辰，我備了兩世的大禮，終于能送出去。

宮宴之上，觥籌交錯。

懷賢有幾分醉意。

眼看幾個年輕的妃子湊上來想扶住他，我喝退了她們，命人把皇上直接帶回我的皇后寢宮。

我換上一襲白色素衫，和我前世在皇城告破，等懷賢來救我那日穿的一樣。

懷賢迷著眼看我。

「靜儀，你這是干什麼？」

「你是不是聽到什麼謠言，一直對我心有芥蒂？」

懷賢從床上支起身子抱住我。

「不曾。你別多想。」

「如果我說都是真的，你會殺了我嗎？」

懷賢眼色一動，沉靜地看著我。

「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。委屈你了。」

「你既然知道，為何還要殺我？」

21

前世，我死在叛賊林敬軒被剿滅之后。

林敬軒被萬箭穿心，跪倒在地那一刻，我以為一切恩怨情仇就此結束。

他的尸體被兵拖走之后，我轉身看向懷賢，舒出一口氣。

今日正好是懷賢的生辰，我盼了好久, 終于能與他重逢。

「殿下，好久不見……」

我露出一個羞赧的微笑，試圖消弭我們經年不見產生的距離感。

下一刻，鮮紅的血液卻濺到了我的臉上！

不是林敬軒的血, 是我的血！

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懷賢, 還有他插入我身體的劍。

「手刃奸妃, 民心所向。」

懷賢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舍，但轉動手中的劍沒有一絲遲疑, 聲音平靜又冷漠。

我的身體緩緩倒下, 如墜冰窟。

懷賢扶住我的身體，在我耳邊輕聲說：「根基未穩，你留不得。我不能當下一個昏君。」

「我會和賀將軍說，靜儀以復國為重, 舍身成大義。」

我為他在宮內四處奔走通傳消息, 為他險些葬身火海。

我為他委身屈服林敬軒，為他當了這個奸妃，助他籠絡民心。

最后, 我竟然是死在懷賢的手上！

「一別經年, 你竟然如此對我。你當真沒有愛過我……我一直只是個工具。」

「愛過賀靜儀。但斷不能愛上奸妃。」

我凄涼地笑起來, 口中不斷吐出鮮血。

「懷賢, 我恨你, 我不會放過你……」

前世的我，擔著奸妃的名號在林敬軒身邊受盡折磨。

只為助懷賢復國。

最后我卻被懷賢親手所殺，只為了成全他賢明之師的名聲。

兔死狗烹，鳥盡弓藏。

只有林敬軒會傻得相信我是隨他自盡才入了這重生輪回。

22

「靜儀，你在說什麼？我從未想過殺你。」

「是嗎？今世你會留著一個身負流言的皇后？你不是已經有所動作了嗎？」

懷賢的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, 口中吐出鮮血, 倒在床上。

「賀靜儀！你……！」

「哪個賊人居然敢在宮宴之上下毒？皇上莫急，我馬上去宣太醫。

」

我掐著毒性不可逆的時辰，跑出去喚宮女請太醫。

太醫搭脈后皆是搖頭。

此時的懷賢無法再言語動作，只能睜著一雙眼睛看著我。

「各位要不出去商量一下，如何開點藥方，讓皇上此刻好受一點。

」

眾太醫聽了我的話魚貫而出。

我屏退后宮眾人, 靜靜地坐在懷賢床邊, 握起他的手。

「我會輔佐孝恒繼位的。只可惜他不是你的兒子。」

「哦, 對了，孝頤好像也不是你的女兒。」

我輕笑一聲, 懷賢緊緊捏住我的手, 似要將我的骨頭捏斷一般。

他一用力，毒性隨全身筋脈游走, 不多時便歸了西。

23

成華二十年, 懷賢帝繼位一年后駕崩，據傳乃軒親王余孽勾結胡羅族所為。

三歲稚子孝恒帝繼位，太后賀靜儀輔佐朝政。

雖為太后，實為女帝。

賀鎮昀因不滿太后干政, 告老辭官。賀氏一族軍權交由賀連霆掌管。

24

我撫養著孝恒長大，眉眼間他越來越像林敬軒初進宮時候的模樣。

前世我殺了他，今世又是我殺了他。

我時常看著孝恒的臉提醒自己，若真有來世, 也斷不能放過他。

前世形滅意成，今世身魂如寄。

兩世成華如夢，隔世莫讀關鳩。
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