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慕容朗告訴我,他之前在尚書房的時候,就已經屬意我了。
可那時,他不知道我的心意,也不敢唐突了我。
「那個時候我剛受了傷,你就出宮去了,此后更是躲著我和永寧,你不曉得我們兩個有多傷心。」
「后來就是朝臣變著法子給我塞人,父皇告訴我,這是成為帝王必須學會的一步,那就是,要用后宮平衡前朝,絕不能任性。」
「可我卻覺得,朝臣結交示好的方法有那麼多,為什麼偏偏要讓無辜的姑娘獻身呢。」
「我不愿意,而且,我知道她們也不愿意。」
我頭一次聽到慕容朗吐露心聲,沒想到他身為萬人之上的帝王,竟然如此通透。
這世上的女子,總是身若浮萍,可我們也不愿為了榮華富貴,委身于不愛的人。
縱使他是太子,是未來的帝王,也不行。
我不知道慕容朗對我的這份喜歡是不是源于執念,也不確定他能喜歡我多久。
但是,他帶給我的權柄是實打實的,沒人會和權力過不去。
何況,林貴妃禁足我,我卻得了與她共同協理六宮的權力。
這不僅是在抬舉我,也是明著打林貴妃的臉面。
令我意外的是,圣旨下來之后,翊坤宮那邊卻沒有什麼異動。
第二日我主動去翊坤宮與林貴妃共議上元宮宴的事,她雖然臉色不太好看,可也沒有發難我。
「宮宴按往年的規格辦便是。」林貴妃道,「明淑妃,既然你的字寫得好,那名單和位置,就由你來擬。本宮監督指點你便是。」
「是。」
她揉了揉太陽穴,似是有疲態:「嗯,沒什麼事的話,你便退下吧,初擬的名單這幾日交給我便是。
」
我不是個愛拖沓的人,回到宮里,我就命人備了筆,準備著手名單之事。
「娘娘,瞧那貴妃的意思,就是把活都給您做,功勞卻要分給她一半。什麼監督指點,都是說得好聽,其實哪需要出力?」
云舒替我鳴不平。
「沒辦法,誰叫我位分低她半級。」我專注地盯著宣紙,享受起寫字的過程。
「我倒覺得,比起貴妃按著手頭權力不放,只給我委派些雜活,眼下這情景倒是好多了。這名單的安排和禮儀,大有文章。至少我真能學到東西。」
云舒小聲嘟囔道:「可這不也是雜活嗎……」
我對著去年宮宴的安排和大臣家眷們的資料,寫了一個下午。
寫到陵陽伯府的時候,我的筆一頓。
岳含鈺如今在家待嫁,按理說,她是不能參加宮宴的。
但,我們姐妹二人,已經有數月未見了。
我那時還同她說,若是不想嫁去徐家,我也會想辦法幫她。
雖然嘴上嫌棄這個妹妹,可我哪能看著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呢?
岳含鈺給我的回信上卻說,徐郎君此人還不錯,嫁過去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也行。
何況徐家主母吳氏一事,她暗中推波助瀾許多,若是突然退婚,也許會令京兆尹的捕快起疑。
我想了想,覺得也是這個道理。
若是不嫁人,入仕,經商,學一門手藝……哪個是這個世道的女子能做的呢?
我朝規定女子不得入仕,不得參加科舉考試,經商和手工藝或許可行,但也會被人投以異樣的眼光。
女子拋頭露面,就是不守女德,有悖祖訓。
可是,我看著自己手中的筆,微微握緊了它。
論治國策論,我并不比男人差。
我十二歲時匿名寫出《治水策》,提出的治水方法被先帝大為稱頌,他當時想方設法找出作者,想要讓他為朝廷效命。
最后卻發現是我,一個姑娘。
先帝嘆道:「你有此才,竟是女兒身。」
于是他給我賞賜了許多珠寶,再也不提入仕之事。
可是,女兒身又如何呢?
這是我的呼聲,也是千千萬萬個如我一般,懷才不遇,只能困在內宅的女子,共同的悲鳴。
宮中嬪妃,張美人的祖父是曾經的御廚,她自幼跟祖父學習烹飪,做出的飯菜美觀又可口,不輸御膳房。
她在成為陛下的宮妃之前,最大的愿望是開一家酒樓。
劉美人的娘親是蘇繡繡娘,她也青出于藍,繡出的圖案綺麗繁復,配色匠心獨具,蘇繡的老師傅們都夸她是新一代傳承人。
季昭容,她家中開的藥局,而她精通算術,撥得一手好算盤,在家時是家里的賬房先生。
還有德妃,她出身武將家,從小就跟父親兄長習武,十六歲成為太子良娣那年,父親都不是她的對手。
「我想做個俠客,一人一劍,咫尺天涯。其實做個將軍也行,我爹不過是個正七品的小武官,要是我能成為大將軍,也算是光耀門楣了。」
她一邊抱著張美人做的醬肘子大快朵頤,一邊豪爽地說。
這時,季昭容看向我:「那您呢?淑妃娘娘,您想做什麼?」
我當時回答的是,我想光明正大地拿起筆,寫自己想寫的東西。
可是啊……
我沒說的是。
我更想做的,是幫她們完成想做的事。
13
過了熱熱鬧鬧的一年,就要到上元節了。
慕容朗和我提起,有意放這些后妃出宮去。
「等林貴妃的事了結了,我想問問她們的意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