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好了好了，都起來吧。」貴妃顯然十分受用。

她又打量起我，那雙狹長的眼睛露出一點意味不明的神色：「這宮里也是許久沒有新人了。前月在中秋宮宴上見到淑妃妹妹，我便覺得出落得楚楚動人，如今近看，果然不假。」

我心里覺得別扭，原本我還想同她相認，卻不想她如今是這般盛氣凌人的模樣。

面上只道：「嬪妾不過蒲柳之姿，貴妃娘娘謬譽。」

一番無聊的客套話下來，貴妃總算是乏了，擺擺手讓我們退下。

「淑妃請留步。」

剛一出翊坤宮，我就被人喊住。

回頭看過去，卻是德妃。

德妃本是太子府上的良娣。除了貴妃是林家旁系之外，這些后妃們出身都不高，都是從前想要討好太子的官員送給他的「禮物」。

我想不通她來找我做什麼。

德妃說：「我入宮比你早，便托大喊你一聲妹妹。我早便聽過你的才女之名，恰巧我也對詩賦字畫有些興趣，不知妹妹可愿意和我探討一番？我宮里收錄了一幅鐘繇的真跡，是之前我父親贈予我的賀歲禮，妹妹這幾日若無事，歡迎你來坐坐。」

她自顧自地說了一通，還沒等我回復，又道：「今日太后娘娘出宮禮佛，妹妹可以自行回去休息，明日再去建章宮也不遲。我也不叨擾你了。」

德妃轉身離去，看著她的背影，我和云舒、秋雨面面相覷。

我：「所以我不想去，應該也……沒問題……吧？」

回到漪蘭宮，掌事宦官陳宦為我呈上來一份禮單。

我接過來一看，原是太后和皇帝的賞賜。

「東西先放庫房吧。」我道。

「是。」陳掌事領命退下。

我奔波了一個早上，只覺累得很，眼皮子都在打架。想著左右也無事，不如小憩片刻，便讓秋雨服侍我更衣。

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，直到我聽見珠簾的窸窣聲，似乎有一道低低的男音在同秋雨說話。

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：「秋雨，什麼時辰了？」

那邊卻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，然后我聽到秋雨畢恭畢敬地答：「回稟娘娘，已是酉時了。」

我感覺到幾分不對，起身掀起帳子，便見到慕容朗站在我的榻前，正瞧著我。

我大驚，連忙下床：「見過陛下。」

慕容朗卻皺著眉，單手摟著我的腰，把我扶了起來：「怎麼不穿鞋就下來？」

我被他帶著坐到床上，不免有點意外地看著他。

慕容朗很自然地坐到我的身邊：「前朝的事都處理完了，我便想著來瞧瞧你，沒想到反而把你吵醒了。」

我搖了搖頭：「是嬪妾貪睡，原本也該起了。」

「是不是昨夜……」慕容朗還未說完，見我正看著他，忽然咳了一聲，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，「昨夜是我不好，害你累著了。」

聽他這麼說，我不免也想起來昨夜的情形，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，拿眼睛盯著腳尖。

說來也是奇怪，按理說，閱女無數的年輕帝王，卻顯得很是青澀，和我坦誠相對的時候，居然也會臉紅。

但是不該問的我心里有數，因此我只是轉移了話題：「我有些餓了，陛下可想用膳？」

慕容朗道：「可。」

于是我便準備下床穿鞋，秋雨正要過來伺候，卻被慕容朗制止：「我來吧。」

我還沒反應過來，便見到慕容朗俯身拿起了我的鞋子，捧著我的腳，認真地給我穿好。

我：「……」

因為太過震撼，我僵著身子，腳尖繃得筆直，愣愣地看著他。

慕容朗似乎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太過自然，又掩飾尷尬一般咳了一聲：「屋里有些熱，我出去走走。余下的就讓婢女來吧。」

看著他離開的背影，我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。

我眨了眨眼睛，又看向立在一旁，下巴都快要砸到地上的秋雨。

看到不止我一人受到了驚嚇，我這才感覺到一絲安慰。

我定了定神，找回屬于淑妃的威嚴：「不是該更衣了嗎？你怎麼不動？」

秋雨：「不敢動，奴婢完全不敢動。」

我：「？」

6

用完膳時候尚早，慕容朗很自然地和我閑聊起來。

「漪蘭宮是從前康太妃的住所，她出身翰林學士家，平時最喜歡吟詩作畫，我父親便令人在她宮中修建了一個小書房。前些日子陵陽伯府回稟是你入宮之后，我已經差人收拾好了。」

我昨日也通過楊掌事知道了漪蘭宮有書房之事，沒想到還是慕容朗親自為我準備的。

想到他這兩日的種種行徑，我的心情頓時復雜起來。

我說：「多謝陛下關懷。我如今廚藝還不錯，改日便為您做些糕點聊表心意。」

「你有心了。」慕容朗看起來很是受用，語氣都愉悅了許多，「若是想表心意，倒不如不再一口一個『陛下』稱呼我，倒顯得生疏。」

我：「那您的意思是……」

慕容朗道：「往后你叫我阿朗，我叫你蘊兒，如何？」

「阿……朗？」我頗有些艱難地重復。

慕容朗看我不情不愿的模樣，斜睨我一眼：「怎麼，朕這名字燙嘴？」

我立刻認清兩個人的身份，忙道：「不燙嘴，不燙嘴，能稱呼您的名字，是蘊兒之幸。

」

慕容朗見我如此上道，滿意地點了點頭，又道：「你可知我給你擬『明』這一封號，是為什麼？」